长久以来,在跨越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李白留给人们的真迹似乎只有一幅《上阳台帖》。虽然太白给后世留下了那么多精彩的诗篇,但通过诗歌去了解李白,只能了解李白的轮廓,看不出李白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感觉诗歌中的李白是模糊的,飘渺的,甚至是飘飘欲仙的。李白很少在自己的诗歌中直接的表达自己的痛苦、爱恨。即便是表现,也是一种激扬文字的磅礴气势。但一个人的存在是具体的、历史的、琐碎的,就像《上阳台帖》,当我看到这幅法帖后,我才知道,哦,原来,李白亲手写出来的字是这样的,这无疑比李白的诗歌更让我觉得亲切,真实。诗歌中的李白已经在千年的传颂中被仙化了。
这本《君不见:李白写给杜甫的十二封信》让我感受到了《上阳台帖》给我的同样感觉,那就是一个真实的李白,一个也会和朋友写信、吐槽、发牢骚,同时也描绘理想、面对挫折的人间李白,不像《赠汪伦》中被轮廓化了的交友李白。既然李白是历史的李白,是人间的李白,那自然也有人的七情六欲、爱恨情仇,所以在作者拟写的书信里,李白会向杜甫吐槽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会用俗世的态度、语气去抨击朝廷的弊端,也会很真实地评价自己碰到的人和事。不再是那个只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就概括的想象李白,虽然这十二封信也还是想象的,但这信中的想象比诗中的想象更加真实了,一个更贴近历史的、人间的李白。
喜欢李白,也喜欢鲁迅,所以我曾将二人做了一个对比。我说,于这人生无尽之包围和痛苦,大概有两条解放之路:一条是李白式的浪漫冲决,在奇绝瑰丽的想象中蔑视和打碎幻灭,自我营构;一条是鲁迅式的清醒战斗,在无物之中拈枪发弹,出拳挥刃,始终坚持心灵的自由。其本质却又是悲观虚无的,但也正是如此,李白从未长大,而鲁迅也从未老去。所以,鲁迅先生的文字总是凛冽而冰冷的,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但从来保持着这种成熟,直到他去世。而李白的诗歌,从来都是充满了少年般的意气,走马江湖,诗酒平生,哪怕遭遇挫折,诗歌里也毫不妥协,充满了少年的勇敢。诗里是这样,在作者的这本虚构书信里,这种真实的李白更加形象。就像作者在结尾所说,他终于明白,李白“再怎么牛气冲天,李白也是那个时代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虽然他是一个伟大的失败者”。失败和伟大共存于李白身上,这本身就是矛盾的。但这又是可以理解的,或许,李白的失败就在于他充满了理想、决不妥协的少年气,他的伟大或许也正在于此。有谁能终其一生保持这份可贵的气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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