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天台上,赤裸的五月,在黯淡的星光下跳舞。她迎风而笑:“那是我的钱!我证明给你看!给你们所有的混蛋看!这每一分钱,都是我的血汗钱!”
这是我第一次看须一瓜的小说。现在才知道电影《烈日灼心》,是根据她的《太阳黑子》改编的。她有政法记者的从业经历,是一个宠物迷,有着温软的南方口音,被称为“温柔的精神警察”。
《五月与阿德》是关于身体的小说。五月就像沼泽里长出的一支荷。她的母亲干枯焦黑,生下了两个像田鼠一样的儿子。父亲又懒又脏,常年挂着鼻涕。可是,五月,眼如星光,净如满月。她就像一张打错的牌。
果然,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老天开始纠正错误了。她的腰好像有点直不起来了。她听到自己两只脚落地的声音,好像轻重不一。收购红菇的山货客,用一盒酒心巧克力,点燃了她对城里的向往和激情。
阿德,年少时,因为伟岸挺拔,被选上了仪仗兵,接待过外国元首。腰部受伤复员后,他永远梗着天鹅脖子,像举着他的骄傲和尊严。他坚信只要有毅力,什么都可以矫正,就像曾经自己轻微的罗圈腿,或是五月侧弯的脊柱。
17岁的五月,和五旬的阿德相遇,像初春与深秋相融。一个青春天真,骨子里又贪又懒。一个清高傲慢,骨子里并不坦荡。奇异的互相救赎。阿德给五月提供了扎根在城市的钥匙,也享受着五月眼睛里的崇拜和感恩。
他们的交集,整整18年。五月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阿德对她更好了。
阿德坚持为她按摩,督促她做矫正训练,还一直帮她往银行存钱,总计八万零两百元。正脊手术,正好需要8万左右。
可是,和大麦结婚以后,五月来要钱的时候,阿德说:“你有这么多钱,你怎么和大麦解释啊怎么赚的?而且,你手术的钱,应该让丈夫出。”
因为大麦和阿德,五月才算真正见识到了人间的黑恶。
买了小房子,只能迁移一个户口,大麦选择了自己,哪怕五月几乎舍命为他生了儿子。那张原本就是假的五万元欠条,阿德为什么要藏起来,害自己被阿德儿子起诉。而她自己,任由大麦苦苦支撑事业,却不愿意说出自己有八万块钱。
看到五月弯曲的身体破碎,我居然并不意外。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悲剧。她像一朵从乡间扯出的花,被都市繁华迷惑,想要深入,却无根无基。
阿德说什么她都信。或许,他做什么她也都能原谅。她低估了阿德对她的精神控制,又高估了大麦对自己的爱。如果她明白,只有自己才可以救赎自己多好。一开始,就果断用自己的血汗钱,做矫正脊柱的手术多好。
对人心的幽暗,真的要有足够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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