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灵魂：违抗权威的前提是反叛精神"

保罗·格鲁宁格（Paul Grüninger）是瑞士圣加仑市警局的指挥官，于1938年拒绝执行禁止犹太难民入境的政策，放行了大量的犹太人。这使得数千个已经走投无路的难民得以脱离困境。

他因此失去了工作，并接受了心理检查以确认是否精神错乱。失业后，他面临各种阻碍，连申请开店执照也被拒绝。直至他去世前的1972年，他始终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生活贫困。他还受到了谣言的困扰，有人声称他与难民有不正当关系，索取贿赂。并且从未得到正式道歉。

从照片上看，格鲁宁格是一个普通乏味的中年男人，完全看不出他会是那种在黑暗年代违抗命令的“英雄”，甚至对犹太人也没有特别友好的感觉（因为他是日耳曼人）。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多年后，他引用了瑞士外交部长1880年代的一次演讲，“欢迎陌生人曾是瑞士国家身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且永远都会是。”这可能只是一种外交辞令，一些过于理想化的漂亮话，但是格鲁宁格从未动摇过，对他来说，那是一份必须要坚持的承诺。

当犹太小女孩斯蒂芬妮·凯乐抵达边境后哭泣时，他安慰她说：“振作起来。现在你在自由的瑞士。”在那个时代，这番话听起来很天真，令人感动。多年后，当年的这个小女孩回忆道：“这是一种把瑞士想象成安全国家的幻想，这个虚假的宣传与现实完全不符。但格鲁宁格真的相信它。”

谈到他的故事时，《美丽灵魂：黑暗中的反抗者》一书总结了他道德勇气的来源：

常识告诉我们，违抗权威的前提是具有反叛精神。然而有时，正是忠于权威的内部人士的非反叛性——对瑞士向他人提供庇护的传统深信不疑，对瑞士法律的正义性深信不疑——激发了抗命行为。格鲁宁格不是一个反叛者，而是一个真正的信徒。他保守思想，忠诚爱国，全心全意地坚守他笃信的信仰。然而，他的下场揭示了这一信仰是虚假的。他声称自己的行为是“受到大多数瑞士人民、新闻界和政党的引导”，然而当他因违反被极少数公众和同事反对的政策而声誉遭到抹黑时，这些曾经给予他力量的人却选择了沉默来回报他的忠诚。

他从未吹嘘过自己的行为，也许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确实，乍看起来，他只是做了原本就应该做的事情。但在他生命的最后三十多年里，他可能经历了很多痛苦。对于一个像他这样认真的人来说，很难理解为什么自己做了一件被教导为正确的事情，却受到了惩罚。当然，他可能一直坦然面对，因为他的良知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