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中求冷,冷能避俗,其高标一格的主体追求澄清了迷雾,解疑去惑,导引我们思索学术图书的真义。
五六十年阅读与出版经历,傅璇琮先生“纷繁紧迫的编书生涯”中不喜浮言空论,不忘看书作文,深湛研究伴随始终。辨析是非,下一断语的前提往往是因为书性大发,考据癖驱使着他翻阅查核,连类而及,不避劳倦,上穷碧落下黄泉,不为众口一词所牵制,毕生以好学深思来自勉自励。
《读冷僻书》一文提及冷僻二字,堪称全书锁钥。几部“冷而又冷”的《李审言文集》《商周古文字读本》《帛书老子校注》《出三藏记集》,傅璇琮从中读出了原著者的详赡精切,看见校注人的艰辛与学养,领受到涉足陌生境地所产生的新鲜感喜悦感,感慨文本为读者提供了从感性到理性的完整知识。几十年间或披览或细看汪辟疆著作,更觉以冷题目做如此细文章的清末学者真是高手,反复重读,“益觉其大手笔”,真如过屠门而大嚼。
由阅读及学问,再论东抄西捡得来的所谓“大书”,时下不少“新编”大而无当,令人目眩。以传统知识分子“士唯不可俗”为道德追求的傅璇琮,反观散、滥出版现象,奉劝“真读书真搞学问者最好不要去追求什么热”。流行的泛论或所谓的新论,选题重复,笔端时见瑕疵,精力浪费的现象比较明显,“这种热,看似热气腾腾,一会儿就灰飞烟灭”。而细活确实是出于慢工,细读慢看,详加考订,“由这样的慢工制造出来的细活是真正堪称精品的”。俗话说,不怕慢,只怕站。古籍文献整理,辞书工具书编纂,莫不以踏实钻研探求为要为是。先后两次列入国家词典编写出版规划的《普什图语汉语词典》,5万多词条,230余万字的大书,从启动到正式面世,历经了30多个年头。
文化与学术应当是出版社的灵魂。入职商务中华伊始,傅璇琮就立下志愿:要做好编辑,当一个有研究水平的编辑。广博的学术交往,执着的理性自觉,学术贤达的睿智提示铭记在心:选好切入点,不一定要趋向热点(程千帆语);好的出版社,不光能出好书,还能引导读者和研究工作者往新的方向开拓,提高国家的总体文化水平(周勋初语)。他尤为欣赏普及与专业有机结合之作,他最大的欣慰是得到学界友人的信知。学术组织方面的作用,学术研究方面的贡献,学术史上的意义,傅先生留下的几重路标,叩以文义,编辑需要匠心,更离不开才识,他期许编辑中应当有专门家、学者,但得只眼见奇景,何愁群才荟华章。正如当年陈原为《咬文嚼字》合订本书写序言时对规范的阐释,不认识创新,就不能准确理解规范,成了千篇一律的八股,无异于僵化。规范化不是强制性的标准化。先哲雅教,启授可谓多矣。
赶时髦,趋热门,条框和戒条面前畏首畏尾,很难生产出好书,完不成既为读者创造优良的文化环境、也为学术研究提供精神服务的任务。随之而来,传播弘扬,继承光大,往往会变为转瞬即逝的妄语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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