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老李在路口看到两位女子,感觉似曾相识,又极为遥远。
年长的一位面容沉静,肌肤润泽,乌发绾上去,露出两粒白玉般圆润的耳垂。西服料深灰连衣裙,下摆阔大,浑圆鲜红的小圆扣打锁骨一直扣到大腿根,端庄里埋伏着挑逗。她脚踝盈盈一握,小腿像被爱抚过上千次,与掌心的弧度互补,呈现出熟极而流的优美线条。脚上一双黑色真皮凉拖,脚尖处调皮地开了个梨形小洞,洁白的脚趾恰到好处地裸露着。她通身无首饰,无香气,腕上箍一只老式女表。
年轻的一位发丝轻曳,周身雪白,眼神扫过时有一片半径很远的静。与其说那是一双鸟溜溜的眸,不如说那是一对黑淋淋的洞。她像一枚质地坚硬的青果,严肃里带着稚气,忧郁中躲着俏皮。不笑时眉尖微蹙,似有所思,又似有所忆;一笑就花枝春满,天心月圆。腕上缚几圈宽皮绳,大到快要滑脱,险险吊在虎口处。两脚忽闪忽闪,翩跹如蝶,交替拍击地面。她的裙极短、极飘逸,一步迈出,落叶在脚边打转,那仙气吸起地皮,下一步又啪地摁了回去。半新不旧的圆头绊带小红鞋,鞋头一点点脏,更衬得一双鹿腿白皙修长。
然而真相很快揭晓,两位女子原来是老李的妻子和女儿。《成年孤儿》里的老李正在经历全方位的失败,事业不如人,家中无地位,逐渐成为生活的“弃儿”,只能在网络虚拟空间里寻找存在感。街头这一幕将老李与家庭的“距离”实体化,他已经成为自己的陌生人。
这段描写还有另外一种观看视角。老李对偶遇女性的“审视”越用力,惊悚的气息越浓重。这段文字越是周详,越显出老李的卑锁与空虚,像猎手远远注视猎物,忖度时机。故事中的老李还不至于走上犯罪道路,但这样的描写方式剥去了老李身上“父亲”“丈夫”的面具,回归到男人,回归到人。血缘情感也许是人类社会唯一滤镜,把人群分两类,一边是熟悉的乏味,一边是陌生的腥味。
《断头螺丝》里的十六部短篇小说就是在乏味里嗅到腥味。
《活自印刷术》里的“我”,在父母的安排下,将自己的悲惨境遇反复在亲友面前展演,并将其变成文字便于流转;《跳帧》《慢动作的奔逃》里的老友重聚,重逢的喜悦转瞬即逝,半真半假的试探,亦真亦假的挑衅,从语言渗透到身体;《夜车》里火车上对面而坐的几位乘客言语交锋,《不对称的产生》里两位偶遇的火车乘客暗中较劲。亲情友情,萍水相逢,无论亲疏,彼此都能嗅到流淌在身体里的体液的味道。
教师最为适合书写这种紧张的关系。在师者如父如母的“超人”形象与难逃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之间摇摆时,师生之间也如困兽。《跟拍》被困在救猫窘境的女教师和小女孩,《诱捕》用虚构故事逃避女教师窥探的男孩,《对折》在走读帮与住宿帮两派学生之间博弈的男教师。“困兽”并非双方故意对抗,但“联系”一旦建立,“关系”必然产生,高低交互,强弱嬗变,支配与反支配,规训与反规训,由始至终,犹如宿命。
《活自印刷术》里的“我”到底遭遇了什么,《对折》里相互竞争的表演效果如何,故事里都没有交待。当时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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