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聪明才智藏于他人身边

第一章中有一句话“那个傻子就是我”，这时候我们已经知道主角是否傻了。整个故事以第一人称展开，通过“傻子”的眼睛看世界，通过“傻子”的嘴巴讲述故事。真正的傻子如何看清和表达事物呢？所以作者在一开始就给出了答案。因此问题转变为，为什么故事要通过傻子的视角和语言来展开呢？

因为一个成功装傻的人将被许多人信任，并因此看到更多。而一个有意装傻的人也能看到更多。前者很容易理解，没有人会对傻子提防。后者也很简单，正如《沧浪之水》所说，对于一个特别关注某件事情的人来说，情感和利益的遮蔽总会导致盲点，使其无法客观地认识事物。由于这个装傻的人最初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成为未来的土司，所以他的盲点要比他的哥哥小得多。

“傻子”对他所见到的，无论是侍女卓玛的情感，还是土司太太的野心，无论是宗教派别之间的斗争，还是自上而下的权力结构，都能看得清楚，说得明白。因为作者创设了一个傻的底色，所以即使是多么复杂的情节也没有复杂难懂的叙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别样的坦诚感。这种文学效果真是非常好。

这本书对“看”的描写有两个层次，一层通过“傻子”二少爷的眼睛来看，另一层则是通过他周围人的眼睛。一旦周围人认定二少爷是傻子，他们就用看傻子的眼光来看待他所做的一切。直到某次事情结果出乎意料时，他们才开始用看幸运者的眼光看待他。直到出乎意料的次数增多，他们才开始用看聪明人的眼光来思考他。读者仿佛也经历了主人公周围人那种自以为是的历程，这一点非常有趣。

周围人总是自认为聪明，而装傻的人总是把周围人看得比自己更聪明。自以为聪明的人爱说很多话，做出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出人意料的。而装傻的人则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后者明明受到智慧之神的恩赐，却总把智慧归功于命运之神的眷顾。

装傻的二少爷在看问题时与周围人不同，尽管他眼中的土司官寨高大雄伟，但在靠近的时候他意识到基础已经腐朽，走到远处看时甚至有些倾斜。他会扩大视野，看到建筑物即将倒塌的结构性危机；他会转变视角，看到在平常所忽略的地方问题已经根深蒂固。所以在尘埃扬起之前，“傻子”已经看到崩塌时的场景。

这个场景与开篇时高楼倾泻下来的那盆水多么相似。一瞬间令人惊心动魄，但又无声无息。一种历史或规律的趋势就像地心引力一样拥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像风，人们宛若尘埃一样被它驱使着，身处其中却不知将被吹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