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谈写作》老舍解析写作：揭秘作家超强观察力的源泉

老舍曾说过一句很有启发的话：“有些人往往以写小说、剧本等我看这不大合适。似乎应该先练习写一个人、一件事。” 这是他在1962年和工人朋友谈写作时表达的观点。他的意思是，不应该忽视基础和日常的练习，过于依赖写小说来代替练笔，就好像新手运动员直接上赛场所带来的反效果。

刚开始写作时，常常不知道写什么。这是很正常的情况，那就去记。记事也是一种写作，而且非常有用。它既是练笔的一种方式，也是积累素材的一种方法。而且记录的过程本身就是很好的训练。我们的生活早就为我们准备了一座宝库，它完全免费，只是一觉醒来就会清零，只有记下来的东西才是我们自己的。

福楼拜当年训练莫泊桑，就是让他蹲在马路边观察马车，从一匹马的四个轮子，到不同阶层车身的雕刻，甚至人物嘴角的表情。莫泊桑越记越细致，越写越出色，最终成为了“短篇之王”。

作家之所以能够写出许多精致甚至惊人的细节，无非就是因为他们擅长记忆而已。

作家老舍认为，写作是一门基本功的训练，要先练习写一人一事。这个观点很实在，很直白，就像宗师教马步一样，告诉年轻人要踏实地练好基本功，而不是一开始就想去打奥运会。

当然，练习和实际写作是相辅相成的，养成良好的练笔习惯，定期将练习成果发表出来，并从反馈中获取动力，这样更容易进入良性循环。

先练习写一人一事

文|老舍

有些人往往以写小说、剧本等作为初步练习，我看这不大合适。似乎应该先练习写一个人、一件事。

有些人常常说：“我有一肚子故事，就是写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呢？你若追问他，那些故事中的人都有什么性格、有哪些特点，他就回答不上来。他告诉你的尽是一些新闻、一些事情，而没有什么人物。

我认为，他并没有一肚子故事。尽管他生活在工厂里、农村里，身边有许多激动人心的新鲜事物，但是他没有仔细观察，人与事都从他的身边悄悄溜走了；他只记下了一些零散不完整的事实。

要想把小说、剧本等写好，就要先从练习写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一件完完整整的事做起。你要仔细观察身边的老王或老李是什么性格，有哪些特点，随时注意，随时记录下来。

这样的记录非常重要，它能锻炼你的文字表达能力。如果不能熟练地运用文字，写作时就无法得心应手。有些书法家年老目昏，但仍然能写得很整齐漂亮。他们之所以能够得心应手，就是因为他们每天都在练习，熟能生巧。

如果你不随时注意观察，随时记下来，即使你走遍天下，也什么都记不真确、详细，什么东西也写不出来。

刚才，我站在这个小白楼前的小坡上，看见工厂的夜景非常美丽；想来同志们都曾经站在那里看过好多次了，你们就应该把它记下来。在这夜景中，灯光是什么样子，近处如何，远处如何，雨中如何，雪后如何，都仔细地观察观察，把它记在笔记本上。

要天天记，养成一种习惯。刮一阵风，你记下来；下一阵雨，你也记下来。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你的作品里就需要描写一阵风或一阵雨。如果没有这种积累，你就无法写得丰富。

经常生活，经常积累，养成观察研究生活的习惯。习惯养成之后，即使不记下来，你也能抓住要点了。这样，日积月累，你肚子里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

写作品不仅仗着临时观察，更需要随时留心，随时积累。

不要轻视这个工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人有他的思想、感情、面貌、行动……一个事物有它的秩序、层次、始末……能够把它们逼真地记下来并不容易。观察事物必须从头至尾，寻根追底，把它们看全，找到它们的“底”，因为做文章的时候必须有头有尾，一开头就要想到它们的“底”。不知道全貌，就不会概括。

有些年轻同志不注意这种基本功的练习，一开始就写小说、剧本，这就好比一个没练习过骑车的人直接参加骑车竞赛。

译自一九六二年一月《北京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