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与绝望携手反对我的灵魂,与自己为敌。——莎士比亚,《理查三世》
人一旦失去保持淡漠的能力,便成了潜在的凶手;一旦把他的想法变成了神,那后果也便不可估量。魔鬼充满了活力,所以他没有任何一个神龛:人太容易在他身上认出自己,所以不可能崇拜他,所以能心安理得地诋毁他;人于是放弃了自己,去养护上帝那些贫瘠的特质。但是魔鬼并没有因此抱怨,也不指望创立一门宗教:我们的存在不就已保证了他不会失色,也不可忘记吗
在乡愁诉求当中,人所欲求的不是一种可触可摸的东西,而是一种抽象的温暖,在时间上是多元的,而且几乎接近某种天堂般的预感。一切不肯接受存在所是的事物,便必然陷溺于神学。乡愁则只是一种情感的神学,在其中,绝对是用欲望的元素建构而成,而上帝则是由哀愁打造出来的不确定。每一个人产生变化都要损伤自己的深刻,每一个人都是拒斥了自己的神秘主义者:地球充满了失落的圣恩与被踩碎的神秘。
智慧是垂死的文明最后的字句,是历史的黄昏时刻头戴的一道光环,是装扮成世界观的倦怠,是面对着其他更新鲜的神——和野蛮世界——即将降临,最终的宽容;智慧也是四处升起的末日挽歌中一段于事无补的旋律。
那些气喘吁吁的文明,比在永恒当中信步闲游的,衰竭得要快。中国几千年来绽放在她自身的苍老之中,提供了我们唯一可供效仿的榜样;只有中国才在很久以前便达到了一种精致的智慧,远远地超过了任何哲学:道家在平淡上已经超出了一切思想所能构想的东西——而我们却还按照世代在计算。刚刚走入世俗的文明,在日益疯狂的节奏中,失去了超越时间的概念,这便是它们受到的诅咒。
真正的死亡不是腐烂,而是对一切光耀的厌恶,对一切萌芽的拒斥,对一切在幻想的温暖下绽放的东西所怀的反感。
自由是一种伦理原则,却具备一种魔鬼本质。
而,有着自己明确立场的人,则活在决定与选择的疯狂之中,所以永远也不会同情;因为他没有能力容纳所有的观点,他局限在他自己的欲望与他的原则所限定的视野中,所以陷入一种有限世界的催眠状态。生灵只有背弃了普世性才可能蓬勃发展……成为某种东西,无论条件如何,永远都是一种狂乱的表现,而生命——这朵成见之花——若能从其中解脱出来,也只是为了凋谢。
一切灵感都来自于一种夸张的能力:抒情手法——还有整个比喻世界——若是没有这种使词汇膨胀到快要炸开的情绪,就只可能是一次拙劣的激动。
智慧只在信仰凋蔽的时代绽放,只有当那些条例、那些箴言松弛下来,那些规则变得柔顺以后,才成为可能。一切末世都是一片精神的天堂,因为精神只有在一个行将解体的组织当中,才可能找回它的嬉戏与任性。
一个真正的英雄只会以一己命运的名义去战斗和死亡,而不会为某种信仰。他的存在,剔除了一切避难所的念头;任何不把他引向死亡的路,对他来说都是死路;他做的是自己的“传记”;精心地安排着最后的结局,本能地尽一切努力创造死亡。宿命乃是他内在的源泉,而任何出路都只可能是对自己的溃败不忠。
我接受生活乃是出于礼貌:永远的反叛跟决绝的自杀一样,都是没品位的表现。人20岁时,要对苍穹及其掩藏的肮脏大动干戈;之后就该厌倦。悲剧姿态只匹配于一种可笑的延长青春期;可是要达到平淡小丑的境界,却还需要度过千重考验。
“深刻”乃是那些不能变换思想与欲望,只会开发同一片快乐与痛苦区域的人仅有的维度。
我渴望傻子的暗夜,渴望他那种矿物性的痛苦,渴望抱着漠然呻吟的幸福,就好像那是别人的呻吟一般,渴望人成为自我的外人,自己的呼喊也是来自外边的熬煎,渴望那个让人一边摧毁自己一边舞蹈狂笑的无名地狱。以第三人称的方式活着,然后死去……在我身上放逐我,将我与我的名字分开,以求永远远离我曾经所是的那个人……最终达到疯狂才有的智慧——因为生命只有这样才可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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