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青年报》2023年7月28日第11版
作者:刘涛
我总是坚定地认为:诗歌是名词的艺术。名词支撑着诗人想象的宽度、对世界的理解,以及沉淀在他内心中的概念。读刘胜的诗集《十七楼》,百余首诗,我眼中有“田野”“秋天”和“雨”,也有“父亲”“故乡”和“牧羊人”,更有“雾霾”“灵魂”和“酿酒师”,从这些词汇中感知他二十五年思考的张力,如在安静的观光电梯中俯瞰万物,景象如此宽阔、鲜艳和丰润。
立体的艺术视域。一个好的创作者,一定善于观察和发现。刘胜偏爱摄影,日常里自然赶路的时间多了些,人一旦行走在途中,眼力和心力就可以得到历练,相机留存静止的瞬间,笔端书写流动的画面,脑中则有更宏大的疆界。“灯火辉煌/雪橇在梅花鹿的眼中渐行渐远”(《节日》),看到灯火灿烂,只是浅象,在诗人的眼中,还有喧嚣后的落寞和哀伤。“大雁自南方来/双眼依然无法在彼物上重叠”(《大雁》),回归故土的大雁,心中的情愫是不变的,但是它们经年往来的路上看到的却永远不会一样,即便见到熟悉的事物也绝不会有重复的感觉。这些,都是诗人在平面的语言后,展现出的立体形象。这源于诗人细腻的搜索和严肃的思考,也让他的诗中带有理性的韵味。
沉静的艺术心境。诗歌天然地表现着诗人的性情和品相。诗无定法,不拘一格,写出好诗就是界定真诗人的标准。而如何判别诗的品相,就要从读透诗人开始。如果你的诗只是沉迷于“小我”之中,你是浅淡的;如果你纠结于与外界的“冲突”之中,你是狭隘的;如果你惯于跟从和模仿,你是低廉的。我们看出刘胜有自己独特的艺术心境,他会说“一根肋骨顺着水面飘了过来/我打开胸膛”(《肋骨》),仿佛让迷失的灵魂在反向回归;他会说“把头颅放好摆正/不要丢失”(《头颅》),冷冷地告诫人群,要认清自己,端正方向;他还会说“一次退缩就有另一次浪潮汹涌/汹涌,再汹涌”(《疼痛》),与我们一起分享成长中那些反复又螺旋式的冲突。这些都让我们看到了诗人露出“獠牙”后平和的本相,他在教育自己的过程中,试着在启迪旁人,唤起共鸣。
成熟的艺术手法。写诗的人一定是一个高端敏感的人,更会是一个五官通透的人。所以,他们会用眼睛嗅到花香,用耳朵听到色彩,用双手触到音律。喜爱摄影的刘胜,更懂得如何将生活构图和成像,他的诗中,画面都是跳动的,声音都是激烈的,充满着几何体的碰撞和拉伸的层次感。而他也随时会把远处的静物聚焦,把旁物虚化,巧妙的搭建前景和核心,让主观视角饱满却不杂乱。“窥伺花容月貌的痕迹/被路人打发的寥落/安排一场跌宕起伏的飞翔和跌落”(《滑行》),在这里,我们也许看到了诗人偷看美景又被奚落的窘境,但不应该否定他以此在渴望精神的超脱和张弛有度。“我们是岩石的骨头/在河床上泛着光”(《旧朋友》),这更是有意思的暗喻,“我们”似乎裸露和枯竭,但是却又坚硬和明亮,这是一种压低自己又不甘于缄默的态度,是带着隐痛的宣言。“一刻钟之后万物即将改变:/一万只虫子齐声歌唱夜色/一万双鞋子齐齐跃入沁河”(《沁河》)。一万只虫子在歌唱,既给人以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又具有强烈的反讽,它和一万双鞋子一样,以一种浮躁而喧嚣的形式,在对抗诗人心中静美的一条河,更像是生活中那些杂音和自我的撞击。
读完刘胜的《十七楼》,我更对他坚忍又不羁的性格深怀敬意。职业的原因需要他保持矜持和严谨,但在思想的天际,他始终在肆意的驰骋,有一副倔强的骨头,更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他的沉默并不是无声,而是藏于树杈之下,在无限的储藏,为繁茂的花叶供给养分。
(刊于《河北青年报》2023年7月28日第11版“河北好书·书评”版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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