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安順城中子悅書房裡,和本地的朋友們吃茶聊天是一件極輕鬆愜意的事情。我發現他們對文學和書籍的愛重程度遠遠超出我的想像。
在一個筆底自見金石氣書法家的陪伴下,我聊起了《擔當詩文集》。他拿出一冊擔當的畫集,是我未曾見者。我被其中的山水畫深深吸引,讚嘆不已。畫中有雲林和漸江的景色,疏淡悠遠,卻又帶有枯寂老蒼的氛圍。我想這或許是他暮景歸於平靜後的本真反映。
還有幾個朋友談詩,他們都是本城中寫現代詩的詩人。如今雖然不再是詩歌的時代,然而若在此時依然堅持寫詩並甘於冷寂,那必定是對詩境有著極深追求的人。
因為不懂詩的創作,所以我不敢出一言以覆。好在我亂翻過幾部詩人之書,也能時時加入談話。我從馮至的《十四行集》開始,一直到周夢蝶的《孤獨國》。順便炫耀了一下前年買得的精裝限定本詩文集。
同時又談到,雖然散文和詩在文體上殊途,卻並不妨礙詩境的氤氤。試看新文學運動以來,那些文筆最上乘的散文集子,哪一部不是浸潤詩境?如魯迅的《野草》,知堂的《雨天的書》和《書房一角》,俞平伯的《燕知草》,顧隨的《蘇辛詞說》和《揣籥錄》,何其芳的《畫夢錄》,馮至的《山水》,李健吾的《咀華集》,錢鍾書的《寫在人生邊上》和《七綴集》,臺靜龍的《龍坡雜文》,谷林的《答客問》,張中行的《負暄琐话》,周夢蝶的《風耳樓尺牘》,陳冠學的《田園之秋》,陳之藩的《在春風裏》,張錯的《枇杷的消息》⋯⋯無不如此。
其實無論是散文集還是現代詩,要有詩的質素,核心的要點自然都是詩境的營造與成型。行囊中我帶著默存錢公的文集,其中有一篇《談中國詩》是他在民卅四年十二月六日在上海美軍俱樂部的演講講稿節錄。因為是對異族講述,所以意興飛揚,俏皮話也很多。然而仔細閱讀一遍,並不顯得油滑,其中蘊含著許多嚴肅深刻的思考。我將一些細節記錄下來,獻給各位君子:
根據幾位文學史家的觀點,詩的發展順序是史詩、戲劇詩、抒情詩,但中國並不如此。中國沒有史詩,中國人缺乏史詩頭腦。中國最好的戲劇詩,產生遠在最完美的抒情詩以後。純粹的抒情詩的精髓和頂峰,在中國詩裡出現得異常之早。所以,中國詩是早熟的,早熟的代價就是早衰。中國詩一蹴而至崇高的境界後,就缺乏變化,逐漸腐化。這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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