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高致》林泉墨色

從港島的繁華氛圍返回家，現實感當頭。數日來綿綿雨霧，但依然感到悶熱。於是勇敢地再次進入黔滇之地，絕不浪費一天的閒暇。

午後出發，細雨繽紛如絲。經過綦江境，雨勢漸漸變大，道路湧起的水像河流一樣。有時感覺彷彿在輕舟上荡漾。進入桐梓後，百步之外已無法分辨邊界。而兩側的山水因著雨霧的滋潤，更顯得水墨蓊鬱。一幅長卷展開，幾乎沒有斷絕之處。即使手上拿著《千里江山圖》，眼前的景色也未能引起迷人的感覺。

坐在車上仔細觀賞，翻閱郭熙的《林泉高致》。他雖然是一位畫家，但對文章有深入的了解，將山水之美詮釋得十分盡致。他首先解釋人為何愛山水：“君子愛山水，其原因在於，丘園養素，常居之處；泉石嘯傲，令人快樂；漁樵隱逸，常適之；猿鶴飛鳴，常相伴；而塵囂繮鎖，令人艱悶；煙霞仙聖，人們渴望未能看見。”他進一步解釋了山水畫的必要性，人無法時時刻刻置身於山林之中，獲得其中的趣味。因此，若有一卷佳山水作伴，似乎與親自遊山玩水相似：“因此，林泉的志向、煙霞的伴侶，夢寐以求。耳目無法得到，現在得到了妙手的揮筆，並不下堂筵、坐於窮泉壑中，猿聲鳥啼依約在耳，山光水色奪目，難道不是十分愉悅、令人心馳神迷嗎？”

以今天的情境來擬比，車窗外便是無窮無盡的水墨畫卷。郭熙還談到山中雲氣和煙嵐的美。這些描述正好和我現在眼前所見相符。雲和水相互滋養，互相呈現。山與水因雨霧的陪衬而更加蒼茫厚重。雨霧因山與水的襯托而更加空靈縹緲。只有這樣才能完整地欣賞它們的美：“真正的山水中的雲氣，不同於四季：春季雲氣和煦愉快，夏季山水茂盛，秋季山水稀薄，冬季雲氣黯淡。畫中能看到它們的大致形象，但不刻意描繪，使雲氣呈現出活潑的態度。真正的山水中的煙嵐，也因季節不同而有所不同：春季山嵐淡雅如笑，夏季山嵐翠綠如滴水，秋季山嵐明淨如妝點，冬季山嵐暗淡如休憩。畫中能體現它們的整體意境，但不刻意描繪，使煙嵐的景象得以真實展現。真正的山水中的風雨，遠望可以看清楚，但近處觀賞無法究其起止、變化的趋势。真正的山水中的陰晴，遠眺可盡收眼底，近處縮小了視野而無法看到明暗隱匿的痕跡。”

坐在車上胡思亂想，又想起在蘇州博物館看了半天吳湖帆的《苦吟入定圖》。這幅卷子是吳湖帆為他的九珠宗丈所作，用石濤筆墨，墨色豐富，氣韻沉雄。習慣了吳湖帆的青山綠水，突然看到這幅畫，不禁驚訝。

這幅畫的題目非常好。寫詩和領悟禪宗一樣，需經歷各種磨難，研磨成鏡。單騎尋找卻找不到的驢子禮悟，最終才能看到山是山，水是水，只見群鷗每日翱翔的快樂開朗。畫中的飛瀑奔騰，聽起來喧囂卻寂靜。亂山層層疊起，仿佛自創造天地之初便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