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作者决定一切,还是让读者掌控故事福尔斯选择了后者。在电影版中,哈罗德·品特选择了第二个结局,查尔斯和萨拉因爱重逢,一起在小船里划向了新世界;在另外一些读者的心中,查尔斯的故事止步于婚姻的责任,他和安娜生了7个孩子,并顺理成章地步上了从商之路。
三种结局,更像是福尔斯的文本游戏。事实上,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思考本身。福尔斯说,这本书可以理解成爱情小说,可以理解成伪装易位的自传,也可以当成一本维多利亚时代观察散文集。它就像一个故事的三个锥面,共同镜像了文本编织而成的世界。
第一个锥面,讲的爱情。
安娜什么都没做,只是做好了成为查尔斯妻子的准备,却成为爱情中的出局者。
如同一只关在笼中的鸟,安娜的爱情,虽然引人同情,但如无根之浮萍。如同一只笼中的鸟,爱情不过是已经被提前安排好的择偶对像,对方的家世、人品、财富都已经过严格筛选,她只是在规划好的路径里,出现了查尔斯。
查尔斯与之的感情,是应该结婚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安娜,自己家族的遗产继承需求、安娜家族的财富匹配,确是世俗路径的最优选择。“我配不上你”,不只是查尔斯违背誓约的借口,更是查尔斯内心的真实。
与此相比,印入脑海的初遇,知己般的推心置腹,离经叛道式的约会,自然而发的性爱,爱而不得的寻找。查尔斯与萨拉的爱情,就深刻得多。
满嘴谎言、妒忌成性、出尔反尔,道德上看,安娜当然比萨拉更完满,然而查尔斯还是愿意选择萨拉。不是因为自私、狭隘与贪婪代表爱,而是因为爱情首先是一种自由,只有完全自由的两个个体散发出的彼此吸引力,才是一切爱情的开始。
第二个锥面,讲的时代。
继承与颠覆,延续与断裂,这就是维多利亚时代,旧的传统正在打破,新的秩序尚未到来。
一边是大肆新建的教堂,一边是雨后春笋般的妓院;一边是止步于接吻的经典文学,一边是产量空前绝后的黄色书刊;一边是对婚姻忠诚的赞颂,一边是公众人物糜烂的私生活。彬彬有礼的绅士,也可以是性爱俱乐部的成员;虔诚的信教者,不过是虐待仆人的暴君;这就是矛盾与撕裂的维多利亚时代。
因此,悲剧就从两个方面同时展开。代表传统的安娜,囿于旧时代印记与家族的束缚,失去了查尔斯的爱。代表新生的萨拉,因为个性的解放与地位的悬殊,不能也不想与查尔斯步入婚姻。
与其说查尔斯是通过旅行,来逃避失去萨拉的痛苦,不如说是想要在旅行中,去发现萨拉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秘密。这个秘密,终于在代表“新世界”的美国,向他展露开来。
在贵族的视角,美国是缺乏教养的粗鄙国度。在科学家的视角,美国是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国度。在爱情的视角,美国成为他理解萨拉的一个窗口,他在美国女人的脸上,看到了萨拉的影子。
第三个锥面,讲的命运。
当谈到命运的时候,我们谈的是无法挣脱的时代之网,抑或是命中注定的性格之择
莱姆镇的居民们,以为海是萨拉对瓦盖讷的怀念或者期盼。但我们知道,在威茅斯镇的下流酒店里,看到瓦盖讷和一个妓女进出的时候,她和法国中尉的故事就早已结束。事实上,海不过是萨拉逃离当下世界的一个寄托。她不是不想逃离莱姆镇,只是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拒绝被定义,永远在逃离。总是从被爱的形象中逃走,也从不自缚在爱的谦卑里。——这便是萨拉的生命之舞。
她承认对查尔斯爱,但拒绝查尔斯的求婚。查尔斯背叛了婚约寻找她的时候,她改名换姓消失了3年。她跟随的画家向她求婚的时候,她说自己是一个寡妇,如同欺骗查尔斯自己早已失身一样。
命运如同一只泥鳅,当查尔斯自信满满的时候,眼看到手的爱情却从手中溜走;当查尔斯被爱情的匕首插入心脏旋转,以为失去所有的时候,又反而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查尔斯的这部作品,也正如这样一只滑溜的泥鳅,我们所能做的,不是抓住它的结局,而是在这样的有趣文本中,发现对于爱情、时代与命运熹微的思想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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