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谈社中国历史系列丛书的第一本。与颇具神秘意味的书名不同,这本书内容实则是相当扎实的一本考古学科普,呈现了从旧石器时代以来,至商文明数十万年的人科历史。
我之所以用人科(Hominidae)这个词,首先我是在挑刺(不是),因为这本书里在古生物学领域的术语翻译实在有点不行,猿人、直立人等等概念很混乱,如果不是我另知道古生物学领域下人类演化的一套时间线,这本书的说法会非常具有误导性,至少想从这本书了解旧石器时代的人类演化的读者,会非常失望,且得到非常混乱的信息。
(所以古生物领域的书还是要去看真正的古人类学相关作品,关键词利基什么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第二个原因,则是我长久以来在这个主题中的一个迷思,旧石器时代以来人类经历了一场如同光速的演化,上一个时刻还在钻木取火、洞穴求生,下一个时刻你看到的遗迹很可能就是城墙墓穴、祭祀信仰。这中间一个改变了时间精度的飞越是古人类演化历史中最迷人的细节(之一)。而按我的理解,这本书想要横跨的,就是这样两条看似不同的时光相接的那一点。
所谓神话,本质是(智人Homosapiens)对祖先的记忆经文化加工的产物。它至少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底层逻辑,一是真实事件的线索,二是叙事主体文化印记。我想,就使神话落地这一点而言,这本书相当成功。
较为清晰的时间线和遗迹间关系,提供了一个相对明确的物质遗迹与精神成果对照关系,前者可以被认为是“真实”,而后者则可以称作“文化”。这两分而视之,往往并不存在困难,但一旦尝试将它们联系起来,就会发现面对一个很大的鸿沟。
禹的治水传说家喻户晓,而禹启“公天下”到“家天下”的概念也并不令人陌生。但这样的一群人,当它们迸发出种种文明之灵感时,还仅仅只是烧土为陶,挖地为穴;同样的,也是这一群人,它们简陋朴拙的陶器之间,是一场跨越生死的哲学创造。正如我无法想象如此伟大的哲学诞生于如此简陋的物质条件之中,我同样无法想象出一个比之更适合创生死亡哲学的环境。
古生物学领域有一句话,大意是每一百个物种里,只有一个物种会留下证据,而这一个物种里的一万个生命,也只有一个会成为化石。化石记录的不完备性和不均匀性,是人类还没有征服自然最好的证明(之一)。但好在,考古学家(对,一万年内的研究,是该称为考古学)发现了许多遗迹,它们像疏而不漏的网,网住了那些哲学最初的模样。
商人是怎么西征、战胜曾经强大的邻敌、征服其旧都又是何时从更广袤的内陆到来,用自己那套惊人的哲学征服了一路经过的所有文明,它把它们每一个,都变成了自己。商人也许在物质上消灭了敌人,但它们不由自主地被那样的信仰诱惑,不由自由地投身、沉溺、无法自拔。
我记得我曾经在读完《商文明》时意识到,后来被称为“中原文化”的那套政治实用神学,其实是一个非常激进而大胆的创造,它的大胆在于它竟然敢于承认,所谓的祖先统治只不过是政治工具。而读完这本《从神话到历史》,我才明白,这岂是什么新发明,而是这个文明在诞生之初就根植在其深处的一个引子,先商时人可以接纳敌人的信仰,可以修改自己的礼仪,只为了继续统治旧的臣民,那么早已将这套逻辑内化的商人,又有何不可。
除此之外,书中不少细节细细读也很有趣。墓葬文化的变迁、男权统治的兴起、礼乐制度的发源、不同文化类型间既对抗又融合的微妙关系等等。关于最后一点再说一点我觉得有意思的吧。
按作者的假定,二里头文明就是夏人的文明,而二里头之上的二里岗文明,就是征服了夏人后在夏人旧都上建都的商人早期都城(之一)。而追溯这两种文明,可以看到泾渭分明的源流,夏文明的礼仪用鼎,而商文明的礼仪用鬲。即使在先商时人部分接纳了夏人的信仰之后,它们仍然没有放弃自己原有的对鬲的使用。这个看似的细节其实意义深远:作为信仰的物质载体的礼器的不同代表了两种完全异源的信仰,背后更深埋着两套完全不同的文化逻辑。这绝不仅仅是实心足还是空心足的区别。
而能够整合这两种如此不同的信仰,成为新的统治的政治工具,商人(以及也许曾经也这么实践过的夏人)的文化绝对已经达到了非常精巧的程度。再次表明,物质的朴拙绝不代表思想的简陋,尤其商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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