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单》物联网时代的底层痛苦

虽然距离那场时长三个月有余的物质短缺焦虑已经时隔一年，家中时不时被翻出的罐头和方便食品依然提醒着我在这个被科技无孔不入地包裹的大都市里，曾经经历了怎样高度依赖于物流的一段日子，而这种影响持续至今。这是《履单》的中译书名和内容简介吸引我的引子。

当社会契约重新建立在容纳人们生活所有细节的种种事务上，方才发现它并非一本社科理论，而是一部兼具感染力和深度的非虚构文学。

作者亚力克·麦吉利斯以记者的敏锐嗅觉，捕捉到以亚马逊为代表的科技巨头如何通过一系列消弭地域之间距离、但实质加剧地域差异的运作，助长了当代美国财富不平等、工作的孤立性，甚至渗透到国家权力，助长公民结构的瓦解，最后颠覆我们的消费方式，重塑每个人的日常生活。

在《履单》中，没有广告中常见的科技带来的便捷和省心，反而呈现的是平时极少被看见的分拣工、仓库整理员、纸板工、被恶意竞争挤压而倒闭的杂货店、因为缺乏公共场所交流而渐渐丧失生命力的社区。被大肆渲染的“智能仓库”背后，劳务市场中的分拣员、整理员却是以较低的临时工资在承担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不分昼夜的劳动，仿佛只要不是正式员工他们的贡献就不曾存在一般。

时代总是悲剧的催化剂。新冠大流行暴露了美国地域之间、社群之间的极端不平等，而亚马逊等科技巨头难辞其咎。我曾看到有人将《履单》类比作《下沉年代》，但对我而言，《履单》以个体纵向发展观察时代的写法更加友好，而其讨论的深度所带来的震撼力也远远超过我阅读后者时所感受到的。无论是故事还是亚马逊等科技巨头所带来的地域折叠，从内容到形式，《履单》对于中国读者而言，都更加易于感同身受。

生活在被“点对点”服务高度包裹的年代，更难、也更需要超越冰冷的机器和数字，看到活生生的、具体的人们。我想，这也正是《履单》想要告诉我们的事。

（2023.0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