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井荷风异国放浪记（上、下）》永井荷风异国放浪记：法兰西物语

《永井荷风异国放浪记下》本书分为上下两册，两册皆有翻译出版。分别为《美利坚物语》与《法兰西物语》。本书为下册，属旧书新译，由翻译家陈德文先生译出。

读过多部陈德文先生的译本，大多不敢恭维。陈先生喜欢拾古语，通日文，造成文字间的连贯性不足，多有读起来的蹩脚之处。选译者，我大多爱选现代年轻译者，言简意骇，容易朗朗上口。而奇怪的是，《法兰西物语》这册却翻出了陈先生的高水准。是否如他在修订译后记中所写，勾起我翻译之欲望，竟然一口气译了出来。翻译的顺遂，得益于陈先生喜欢永井荷风已非日浅。除此之外，更多的是陈先生坚厚的中文基根。所想所用所悟之词句，无不信手粘来，词风楚楚。仍可惜的是，语境的日式陈赘，破坏了流畅中文表达的酣畅淋漓。不仅仅是这一部书，这是陈先生一直以来的风格。前词后语，长句短组，前后互置。于是一句一段，一连一贯，都情理之中，游离之外。距离好流畅的中文，仍有差距。

《法兰西物语》是《美利坚物语》的一个延续，是作家永井荷风的散文小说杂记。可是读起来极度魔幻。真实一百年前的法国，花街柳巷，风物景致，声色犬马，红磨坊剧场与舞会，资本主义社会引领的世界时尚之地，文人墨客浸养滋生的文明之地。可见作家对法兰西迷乱钟情的暧昧。他抛弃了明治时代日本的糟粕与乏味，甚至瞧不上自己的日本同胞。永井发表此书时，遭到日本当局的封禁。一度删节了不少篇章，才得以发表。

除了作家顽固子弟的作派，热爱穿梭于猎艳场所。在《云》一篇中，写有一次，贞吉为了寻找曾经吃过晚饭的一家餐馆，一路走去。发现在这一带徘徊流连的窑姐儿，一大半都和他有过皮肉生意。对此，他自己也大吃一惊。吃喝嫖赌，包情人，少儿不宜，三观混乱外，还有对日本人深深的鄙夷，嫌弃。这对晚期明治时代，一次大战失败后，重振大和民族的国民性，起了坏的作用。

永井这样浪漫多情，家境优渥的富家公子，又有极高的艺术与音乐的欣赏高度。近代西化的世界，唯有法兰西，是他的神之圣殿。他不关心政府与国家，唯有世界文明与文化的探索。争强去弱，按生而为人的角度，去讨论自己所要的所能掌控的人生。

在《别巴黎》一文中，作家写道我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心想：我为何不能终生住在巴黎？我为何没有生在巴黎？除了怨恨自己的命运之外，剩下的只有一片茫然。我并不以为死在巴黎的海涅、屠格涅夫和肖邦等人有什么不幸。

永井荷风诠释了唯美写作的高度。他在字里行间，除去美轮美奂的词藻，情感与景物的叠加，还有哲学的思辩，文觉的警觉与伤感。风，夜，雨，浓妆的红唇，杯觥交错的宴会，孤独的女人的泪痕。他的文字耐读耐烦，也可反复读。我觉得，这就是他打败时间的法宝。

我认为梦幻巴黎与里昂的大街小巷，现代已经可以用摄影来呈现了。伴随着技术的进步，作家笔下的一百年前的世界，却又呈现得千差万别的沧桑感。写作此书时，作家只有29岁，丰富的感官，让他闻到了法兰西内在的优雅高贵之气。使得他魂牵梦萦，离开巴黎，回归故土日本。他写道我虽然也像拜伦一样，咒骂祖国山河，勇敢地踏上旅途、奔往异乡。但为了“活着”这简单的问题，以及“金钱”这个俗不可耐的东西。宛如一只无人收留的野狗，不得不夹起尾巴，怯生生逃回旧巢。对日本的悲观及排斥，对人生的失落，终于法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