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苡的口述自传与杨宪益的回忆录《漏船载酒忆当年》相似,都有着清爽干净、冷静克制的叙述风格。她平静而必然地描述了贵胄世家的繁华陨落、国仇与别恨,与杨家人在面对险境时从不害怕的气度相呼应。对于流亡学生和复员的回忆,杨苡谈起越南入境云南后重见国旗的流亡学生痛哭不已,以及复员到南京的归乡人在见到下关码头时的悲喜交加,与齐邦媛、桑品载、戴文采等人的描写相比,杨苡的叙述更能从集体中抽离出来。在战争轰炸中,齐邦媛对于被烧焦的尸体感到终身不吃烤肉,而杨苡则描述了赵瑞蕻将妻女反锁家中独自逃生、沈从文嘲弄女侠怕死以及家中完好无损的鸡蛋的奇异景象。对于习惯了20世纪激情缱绻的读者而言,杨苡先生这样明快而任性的历史定格,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可惜的是,我们无法读到鼎革时期杨苡的遭遇和经历,但在后记中,余斌提到她在挨整时会激怒整她的人,这与她的个性和气质相吻合。对于那个时代的人和事,她会有怎样独特的细节记忆和历史定格,实在令人期待。在给后辈的赠书上,杨苡引用了《基督山伯爵》中的结句“人类全部的智慧都包含在这两个词当中——等待和希望”,这也呼应了她口述史的后半部需要以智慧去等待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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