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时期(1603-1867年),“浮世”在佛教中被视为不祥之词,意为生命短暂。但在日本人的心中,这个词语代表着对生命转瞬即逝的强烈感受,以及在有生之年尽情享受人生的强烈愿望。1661年,浅井了意(1612-1691年)在《浮世物语》的前言中,首次用浮世这个词语描述同胞们无牵无挂、不受困扰的生活状态。他写道:“活在当下,尽情享受月光、白雪、樱花和鲜红的枫叶。纵情歌唱,畅饮清酒,忘却现实的困扰,摆脱眼前的烦忧,不再灰心沮丧,就像一只空心的南瓜,漂浮于涓涓细流中。这就是所谓浮世。”
喜多川歌麻吕的美人图,记录了新吉原花街那些女性最美好的一面。她们的肤腻鹅脂、面容姣美、体态雍容,佩戴的服饰精致华美,举止娴静优雅,风情万种。然而,这些美人图也逐渐呈现出千人一面的模式化特征。在《当时三美人》中,还能够分辨出明显的面部特征。左下角16岁的高岛久有着容长饱满的脸颊、挺直的鼻梁和迷离的眼神。右下角15岁的难波屋北则有着更细长的凤眼和小巧的驼峰鼻。但在同一年完成的她俩的单人画像中,难波屋北的驼峰鼻消失了,两人在风情上略有不同而已。
他在不同时期完成的两组《鲍取图》是特别之作。普通的渔民女子成为了主角,她们裸露出健壮而矫捷的躯体,在海浪中出没,同时也这是生活赋予她们的坦然。《画本虫撰》则展现出他在人物画像之外的绘画天分。这个系列构图精巧,每幅画中都有两种昆虫和一种植物,以和谐而具有诗意的方式呈现。绘画线条流畅、色彩柔和,是花鸟画中的精品之作。
葛饰北斋是真正的天才,画狂人,各种绘画内容都能够轻松驾驭。他的汉字书法精致有格,构成中国文人画的诗书画结合形式,令作品更具有艺术价值。他那极具张力的构图形式和色彩驾驭能力深深打动了西方艺术家。以中国诗词配画,他用极简表现出壮阔,用不同的配色模拟自然气象。他所钟爱的富士山沉静而变化万千,滔天巨浪毫不在意叶舟上的人类。自然的力量呈现出巨大的压力,也为画面带来窒息的美感。
歌川广重的风景画里有着中国文人画的气质,汉字书法也是筋骨端详、风格秀美。他的画中都是普通日本民众的日常生活,田间地头和旅途奔波的劳累都真实地体现了出来。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作品突破了东西方文化的界限,大受印象派画家的赞赏并加以模仿。在这一点上,他和葛饰北斋都是共同打破这种文化隔阂的人。
葛饰北斋的画中,自然是那么的壮阔而令人敬畏。相形之下,人类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他的画是自然的颂歌,是人类生命的绝唱,是浪漫主义在现世中激发出的光芒。歌川广重的画中,人类和自然呈现出一种和谐的气息。人们用强大的意志力去适应大自然带来的一切,他们享受美景,在雨中奔波,在雾气弥漫的清晨上路,在月色下休憩,在激流中前进。他们把生命中的每一个瞬间都融入了自然,他们让自己的生活跟这片土地息息相关。人类生命的力量和自然的力量在他的画笔下达到了平衡。
虽然本书的作者没有提到,但是日本浮世绘跟日本文化一样,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本书中那幅《踏青赏樱图屏风》明显受到唐代仕女图的影响。与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相对比,可以看到从构图、设色、到立意,都实现了高度模仿。但是浮世绘慢慢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藉由版画,走向民众,走向真实的生活。他们学习西方的透视法,把西方传来的普鲁士蓝应用到极致,他们敬畏自然,也创造自然。他们把生命的过往和力量都注入在画面里,他们为江户最后的古典时代留下了弥足珍贵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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