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欧洲的边缘图像与“道在屎溺”有关

《边缘图像：中世纪艺术的边际》，迈克尔·卡米尔，北京大学出版社。

这部学术书虽然不易读懂，但其中有些部分颇为有趣。比如，它谈到中世纪时期人们对粪便和排泄物的痴迷。

在《时祷书》的抄本中，一个半蹲着的男子的粪便被庄严地端到一位淑女面前。还有一则名为《论粪便》的韵文故事，讲述了一位妻子排出的粪便变成了猜谜游戏的赌注，而结果就是输了的丈夫吃下了这堆秽物。在长诗《奥迪格》中，奥迪格曾与一位大小便失禁的老妇人较量。她强迫奥迪格将她排出的三份半粪便并且还要轻吻她的臀部。

类似的传说和图像还有很多。作者解释，排泄物是生命、死亡和重生循环中的一个环节，在痰、尿和粪便中看到了“人类肉体的污秽与卑贱”，但是，被视为低等而肮脏的事物可以被反转成神圣的存在。在审美理论中，艺术扮演着类似魔术师的角色。中世纪韵文故事的学者们还认为，粪便和钱财有着重要的联系，排泄是创造力的体现，是神秘的象征。

想起《庄子·知北游》:“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庄子曰:无所不在。……曰:何其下耶曰:在稊稗。……曰:何其愈甚耶曰:在屎溺。东郭子不应。”

寓言意指：道在屎溺，道无所不在。即使是再低贱的事物中都有“道”的存在。

《边缘图像》关心的不是主流的艺术创作，而是把眼光投向被忽略的角角落落。作者形容抄本边缘处的图像与狂欢节别无二致，那些具有“元边缘性”的奇奇怪怪的动物、假面的人像、变形的人体，显示了虔诚与怪诞之间奇异的共存。在主流与传统的边缘处，一切都被反转为世俗的、碎片化的和肉体性的存在。

书中有许多图像解说，作者关注抄本正文之外的注解，杂技和游方艺人的酒神式表演，还有教堂、修道院、宫廷、庄园外墙或内庭隐藏的那些颇具嘲弄意味的装饰雕塑。这些东西都不在约定俗成的主流文化范围内，身居边缘地带，内涵着秩序的倒错和转化，这是社会对立和心理对决的表现，以反抗和颠覆的艺术形式酝酿着挣脱中世纪严苛统治的力量。

谈论“屎尿屁”，并非只是猎奇怪诞荒谬。这个有“味道”的主题，占据欧洲文明的时间很长，包括萨德、巴塔耶、让·热内，还有《马尔多罗之歌》等，都深受影响。这个话题虽然令人惊讶，但是，确实有其合理之处：屎尿屁是与我们自身密切相关的现象，每个人在蒙昧的孩童时代都曾有过好奇心，小朋友可能更接近直觉的感知，而大人被所受的教育规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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