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Poetic Pen Pals: 10 Letters to a Young Poet"

楊牧和瘂弦为了让刚开业的洪範书店办得更好，四面八方动手动脚，开发各类书目作备选，约稿岛内名家新秀，并挖掘民国散玉遗珠以及求取西洋经典译著。楊牧想到了里尔克的书信。一九七六年十月十日，楊牧致瘂弦札说：“你要翻译的诗论，我手头无书，想不起来（我书都在学校办公室，公寓空空如也）。但里尔克有《给青年诗人的信》（Rilke: Letters to a Young Poet）有英译本。我觉得值得中译。中译可得约三四万字，将来出一本精致的书，也是你今年游美的美好纪念品。不知你意下如何。书可请劉紹銘或薇薇（她懂法文）代你去找，薄薄的，不贵。希望你能放手做这个工作，除了学分以外，还有积极的文学贡献。”

瘂弦对里尔克倒是比较了解，一九七六年十月十四日，瘂弦致楊牧札说：“里尔克的《给青年诗人的信》，四十年代馮至翻译得很好，还出了单行本，香港有翻印本流传，台湾李魁贤也零星翻译几则，有些曾在《幼狮文艺》登载。但当然可以再翻译，只是恐怕超越不了馮至。我找找看。”

对于诗人来说，无论是写散文还是翻译外国作品，文笔总要考究，字斟句酌，煞费苦心。当年，北岛的《时间的玫瑰》里，谭光瑞翻译的里尔克《秋日》让楊牧十分佩服，觉得他真是了不起，很快便把诗背下来了。现代诗他读得少，外国诗更是几乎不读了。除了葉芝那首《当你老时》以外，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这首。

里尔克的诗楊牧不怎么读，但他非常喜欢里尔克的小冊子，那是民国九十四年出版的《給一個青年詩人的十封信》，馮至从德文翻译而来。这本书有民国二十七年商务印书馆的初版，三联书店九十四年重版收入其“读书文叢”中，素净的白色封面，底版是影印诗人手稿。在他心目中，这是三联书店最成功的叢書。馮至先生本来是诗人，德语又极好，他在四十年代写的一系列文章，包括那篇相当纯粹的中篇诗化小说《伍子胥》，已经很有西方现代主义的范式了。

里尔克这十封信细密地描绘了孤独，寂寞，自然和艺术世界里的高贵沉静的美。它像一颗稀有的水晶一样，静置于矿洞里，暗自闪烁着奪人心魄的星点光华。这样绵密的信文字中文世界里没有。稍稍在境界上相似的，是顾随先生写给弟子周汝昌的几十通信札。

三联版的里尔克已经非常好。不过，二〇一六年初，云南人民出版社重印此書。书名改作《给青年诗人的信》，又增补了里尔克和馮至和此书相关的文章几篇，内容上更完整，在外形上也更讲究。除了没变成锁线精装小册子，几乎没有缺憾了。这是两个素昧平生却心灵契合的人绮绮叨叨地通信，这样的幸福在如今看来奢侈得完全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