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三年前的校园“读书节”之前,文学院指导老师给研究生推荐的书目中,就有作家秦岭的《透明的废墟》和《幻想症》。两部书,都是小说集。对于前者,教授的推荐语是:“小说把灾难纳入我们的日常生活来审示,让我们有机会重新感悟我们生活的面貌。”对于后者,推荐语是:“当农民屡屡被战争裹挟,无论战争结局如何,农民最终获得的是什么?小说给出了答案。”两部书都读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原来,文学的力量,不光从欣赏中获得审美,还有我们自己的反思。
也因此,我读了秦岭的《相思树》。这也是一部小说集,其中的《杀威棒》和《不娶你娶谁》等小说,很早就读过的。我的关注点停留在《风雪凌晨的一声狗叫》《上门女婿王根宝》《一起上路的两个女人》《借命时代的家乡》《摸蛋的男孩》等中短篇小说中来。连续三个晚上的阅读,窒息般的审美和脑洞大开般的领悟,让我的思考如洪涝般四处奔流。作者笔下的计划生育“生活”,完全跳出了“生活”,伸展到人性、情感、心灵的土壤之中了。这是一种我早已耳熟能详但却无从洞察的“生活”。长期以来,计划生育的客观存在曾一度让我好奇和疑惑,但毕竟距离我的“生活”太远,至少在情感上是没有交汇点的。现在看来,我对乡村的理解,实际上“单向”的所谓洞察,局限和浅显自不待言。是小说帮我打开了感受乡村农民内心世界的“窗口”。透过这个“窗口”,我仿佛眺望到了计划生育时代乡村的另一种“生活”,而这种“生活”,决不是单一的,而是具有强大的覆盖力量,这种“生活”的影响力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乡村。生儿育女本为人间常态,也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基本生存方式,可是,这种“生活”在计划生育时代完全走向了“生活”的另一面,影响到“生活”面貌之所有。当代农民石头般的内心和流水般的情感,扑面而来,那些悲壮、那些妥协、那些挣扎、那些坚守交织成实实在在的生活面目,它们时而相互转换,时而互为因果,时而又分分合合,像地震中摇摆的灯具一样,让人感受到一种幻灭的滋味,同时也感受到了作为当代农民的不易,农民对生活的选载和生活对农民的选择,比生活在城市的居民要充满更多、更大的难度。可最终,农民的选择是有限的,包括选择命运。这种巨大的阅读冲击感,便是是艺术的力量。
作为一名“三农”问题研究者,之前我获取信息的主要方法是社会调查,兼而参考学者的优秀调研成果,从未想过从乡土小说中获得什么。但是,秦岭的系列乡土小说,让我对自己的研究产生了怀疑,原来小说的虚构文本之中,是有“生活”、“乡土”和“乡村社会”的,它潜伏在我田野调查的视线之外,同时也游离于学者的观察之外。诚如推荐陈教授所言:“乡土小说其实很多,但能勾画出乡土农民命运和内心的小说却是要反复寻找的,找到了,便是从学术层面研究‘三农’的很好佐料。”
乡村在改变,这种改变,换个词叫“变化”,作家自己如果不改变自己,就很难对乡土进行准确的把握。作家秦岭的文学提供,是一种不断“变化”中的提供。再读《相思树》,对我们思考农村的方式也是一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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