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怀孕了。因为不想上班,因为同事太烦。” 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本小说的情节可以用这句话来概括:女主人公柴田因为受够了整理客厅不被人理睬的咖啡杯,某天突然说自己怀孕了,预产期在明年五月。怀孕的消息让她得以免除办公室的各种琐碎任务,每天提前三个小时回家。当然,她也要应对产前期的身体反应,身体变化以及周围人的各种询问和关心。
小说以手帐的形式记录了柴田从假孕到假生再到职场的故事。读者会担心柴田的秘密是否会败露,但故事在一篇篇琐碎的流水账中安然走到了结局,同时也反映出女性日常生活的真实困境。 “空芯手帐”记录了柴田在九个多月内,试图填补空荡荡的肚子,试图在被工作、生活摧毁的空虚中找到自我。柴田六年多来都在做毫无意义的“狗屁工作”,而还要额外做一些“无名、不直接指派具体人员做的工作”:接电话、取复印件、收发信件、捡垃圾、整理冰箱、倒咖啡等。在大多数职场环境中,这些琐碎的活被认为是无意义、浪费时间,只能让女性去做,拒绝只会引来白眼和埋怨。这是否是很多女性在职场中的处境呢?公司提供孕期优惠,看起来很友好,但女性是否会像男性一样得到升职和发展机会呢?女性的价值是否得到了重视?这样的日子,就像流水线上不断移动的纸带,一眼望不到头,只好默默地度过一生。
在压抑和孤独的生活中,柴田的假孕像是一场计划好的逃脱,一次小小的革命。她可以按时下班,去超市买新鲜蔬菜,每天好好吃饭,享受泡澡、看电影和听音乐的时间。狗屁工作?应该让狗屁男人自己解决啊。随着孕期的推移,柴田在母婴软件上观察着孕妇的变化,像向肚子里填充衣服一样填充着她自己的生活。她甚至期待着这个不存在的孩子模样:“你不会因为性别、年龄、国籍的不同而歧视他人,会虚心听取别人的建议,保持自尊自爱。”
然而,她的美好幻想却是因为她没有真正经历过孕期而产生的。靠着假怀孕,柴田成功逃离了职场的压迫和厌女,成为规则的利用者,但真正怀孕的女性则要承受柴田无法理解的痛苦。和动感的准妈妈们一起跳操,她们有隆起真实的肚子,聚在一起,分享即将要当妈的快乐,但艰辛的部分总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产后抑郁、母乳喂养的疼痛、承担家务劳动和情感劳动等,这些由生育引起的似乎永无休止的惩罚,真的能被人所理解和认识吗?柴田的朋友细野在生产后遭到丈夫的责怪,她甚至只能抱着孩子在深夜走出家门,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发泄自己的愤怒和痛苦:“说到底,你的老公所做的只不过是掏出来,不就是射精吗?......老公啊,隔着20公分的老公啊,呼呼大睡的老公啊,比上面没见过面的政治家,比路边的野狗,老公更像是别人,跟老公在一起比一个人还要孤独!”
没有经历过怀孕的柴田无法真正理解细野作为母亲的痛苦,但作为女性,她们在某种程度上感同身受同样被忽视的痛苦和孤独。柴田通过制造一个谎言为自己打造了一个避难所,“人只要能装进一个人那么大的谎言就可以了,心里有了这个谎言,诵念这句话的同时,也许会从其他地方油然而生。在这期间,自己和这个世界或许都会有变化。”育儿假结束后回去上班的柴田发现她原来的问题自动得到解决了。在职场分享会上,她也闹了一些小小的恶作剧。假怀孕的事情没有败露,生活好像也没有太大变化,但至少这个谎言让她久违地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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