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中静谧自然的魅力

喜欢读日本小说。喜欢小说家所创造的孤独、宁静、软弱和破碎的美感。这种美是一种氛围，一种意境，一种无法言说的情调和格调。有人说，日本文化是菊与刀的结合。外表坚毅的背后隐藏着脆弱的内在。虽然日本人的生活节奏很快，但他们的生活中仍然渗透着如茶道、歌舞伎、俳句等古老艺术形式的悠闲与散漫的氛围。

川端康成，拥有一张忧郁、坚毅、棱角分明的东方面孔。他满头的白发和深邃的瞳孔，使他这位沉默的日本男人赢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所创造的众多形象和故事几十年后仍被年轻的文艺青年们细细品味和津津乐道。我看了老川端的《雪国》，这是一部长篇中篇小说，风格清新脱俗，洋溢着冷静和淡雅。读川端的作品，你的大脑很容易从浮躁的芜杂和纷扰中解脱出来，变得轻松、清澈、干净和舒适。

情节并不复杂。艺术研究者岛村良多厌倦了都市的枯燥与疲乏，两次去了北海道雪国温泉旅馆度假。在那里，他结识了艺伎驹子和少女叶子。他与驹子真诚地交心，对叶子的一瞥也让他倾心不已。雪国的空气清新，抛开了他的日常生活繁琐的俗务和奔波，他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得到了安顿和解脱。他畅所欲言，倾听并沉醉其中，宛如一个尊者，而不是一个世故的人。

评论家说川端康成的小说有一种虚无之美、洁净之美和悲哀之美。《雪国》里，优美的雪景和其他自然景物的描述让人陶醉：“来接待旅客的客栈掌柜，穿上一身严严实实的冬装，包住两只耳朵，蹬着长筒胶靴，活像火场上的消防员。一个女子站在等车室旁，眺望着路轨那边，她披着蓝色斗篷，蒙着头巾…… ”川端康成笔下的画风感素描尤其传神。他的语言处处留白，字句恬淡，读来口感香醇、眼底云淡、物我两忘。小说结尾，叶子的出租屋被火烧毁，叶子也遭此劫难。驹子抱着叶子的尸骸，大喊着“这孩子疯了，她疯了！”的场面足以让人心碎。岛村逃避现实的手段并没有以浪漫的桃花源故事结局，等待他的只有恐惧、辛酸、忐忑和痛苦。是川端太过残酷，想用悲剧博取读者触景生情和对自己的反思，还是现实本身就是这样，无法超越世俗、远离烟火的情感和际遇。在现世中，只有神话中的眷侣才能逃离罗网，只有片刻的幸福后依旧无法避免惩罚和分别。

《雪国》中有很多对话描述，多数是驹子对岛村的倾诉。驹子生活在社会下层，不喜欢陪酒和陪侍这种虚伪的工作。她感到婚姻关系的束缚和无法自由发展。身处困境的人能够振作从伤痕和痛苦中恢复过来，但面对精神上的煎熬和耗尽，他们常常显得无力和无助。但一旦有安慰剂出现，缓解痛苦，很少有人不惊奇和高兴。在这种情境下，女性显然更容易陷入神迷之中。也许在精神上走偏（也许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并非意外，也并不罕见。没有对错之分，这是人性的弱点，也是人类迷人之处。面对诱惑，人反而显得迟钝一些更好，而敏锐的人常常受伤，容易脆弱，还容易被误解和苛责。

《雪国》适合漫长的冬夜一个人围在火炉旁静静地品味。雪国的寒冷、静谧、广袤、纯净、孤寂和疏朗是无穷的禅机和误差。慢慢来，轻轻看，理解它，便会感到万水千山都是情，而且有灵魂。（发表于2015年7月29日出版的《北方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