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破壳而出,蛋壳即世界。人欲诞生,必先毁灭世界。鸟儿飞向神的怀抱,神之名阿布拉克萨斯。
少年辛克莱眼里的世界被一分为二:白昼象征了光明与正义,就像家一般温馨美好,而被黑夜笼罩的角落则充斥着阴暗和暴力,是邪恶滋生之所。两个世界若即若离,交替主导着辛克莱的童年生活。纵使那白昼有多么圣洁美好,辛克莱依旧钟情于邪恶与迷失。他终于还是误入歧途,因身陷丑闻被勒索,不惜撒谎与偷窃。即使身处温馨美好的家中,他的灵魂已然归属那个罪恶黑暗的世界。正当彷徨无助时,德米安出现了。这位引导迷途羔羊归巢的孤独牧羊人,颠覆了少年辛克莱的世界观,指引他重塑内心,追寻真实的自我。
在《圣经·创世纪》中,该隐因嫉妒得到上帝青睐的弟弟亚伯,于是弑亲欺神。上帝向该隐问罪,在他度过长久的流亡和苦难之后,最终宽恕了他,并赐给了他一道圣痕,以保护他不被人们杀死。
而德米安口中的该隐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绅士,亚伯反倒成了懦夫。身为有勇气、有个性的无畏者,强者杀死弱者,本就顺应自然法则。弱者畏惧强者,只会在背后抱怨。如果你问他们为什么不把他杀死,他们不会承认自己是懦夫,而是会说:“我们不能,他有上帝的印记。”谎言就此诞生,该隐的圣痕只是将他与普通人区分开来的特质。
德米安这个离经叛道的全新观点,对于少年辛克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开始学着挣脱传统认知的束缚。然而辛克莱的心中一直潜藏着隐隐作祟的恶,这让他无法正确看待自己。长久的压抑致使他在求学期间颓靡酗酒,荒废了学业。
辛克莱在他的至暗时刻遇见了自己的“贝雅特丽齐”(但丁《神曲》中的女神),一个高雅完美的女孩。在辛克莱的画中,贝雅特丽齐的真实样貌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一种美好的寄托,一个模糊的意象。因此,她的画像半男半女、雌雄同体,又与德米安有几分神似,最后具象化为德米安的母亲——艾娃夫人。辛克莱创造了一个虚构的女神,并成为了她的忠实教徒,将改过自新的过程视作一场朝圣之旅,找回了尘封于内心最深处的梦境。而后遇见的管风琴师皮斯托留斯与崇拜者诺尔,继续为他指引通向自我的道路。
德米安的信中有这样一段话:
阿布拉克萨斯是一个全能的上帝和恶魔的结合体,代表着宇宙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善与恶、男与女、圣洁与邪恶彼此交织,纯洁中包含着深深的罪孽。因信奉这样一位神明,辛克莱的两个世界达成了动态平衡,实现了和谐统一。
上帝已死。同为反叛者的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提出了这个观点。人类不再信仰上帝作为一个客观存在,不再依靠宗教来寻求意义和价值,而是开始依赖人类自身的力量和创造力。
该隐的反叛、尼采的“上帝已死”理念和德米安的“鸟儿破壳迎接新生”信条,都是在引导人们抛弃陈旧的价值观,找到新的生命取向和自我方向。这些该隐的族裔,心中都有一个既有光明,亦容许黑暗存在的世界。每一个烙印圣痕的人,都有其自己的“角色”,但无法自主选择则,无法做到随心所欲。创造一个新的神是一条错误的道路,而试图为世界增添一些新的元素更是错上加错。他们只有一项义务,那就是找到自我,鉴定内心并摸索着前进,而不管前路如何。在世界的洪流中,反叛者们无法在一旁冷眼观望,这洪流直穿内心,呼吁着他们响应命运。他们只在乎一件事:以一个新的面貌去迎接未来。
与辛克莱一样,德米安和艾娃夫人都被耶和华烙下圣痕,同为该隐的后人。他们相逢的那一刻,辛克莱终于找到了苦苦追寻的“家“,收获了片刻的安宁。
然而,这个家随战火猝然消亡。但辛克莱从德米安眼里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那个光明的未来。他相信,即便面对着如此黑暗的世界,人类也能够通过追寻内心的真实和力量,走向更加自由、美好的未来。德米安的消失,似乎暗示着辛克莱的成长。当辛克莱最终找寻到自我之时,就不再需要德米安的引导了。
圣痕之下,你我皆兄弟。我们都是被上帝烙下印记的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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