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贞之夜》祭奠夜 悼青春

较之于自白派的传统，她更善于细腻的心理白描。她总是营造夜晚的氛围，诗歌语言带有梦境的色彩，反复抒写失语与隐秘的心理动因。虽然不止一篇男性身份的创造，但她的诗是相当阴柔的，如月亮一般忧郁、神秘、充满对叵测爱情的宿命论，以及对死亡的悲观痴迷与恐惧。

如《白系列》中的：“结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来/我经历它，就像飞机穿过云层。”与诗集《忠贞之夜》同名作里编织的谶语：“一旦开始/剩下的就都是结局。”充斥着极端的死亡意象。

讲动了真情的一夜激情《冒险》则表达了对于爱情的悲观。第一段：“一天晚上我正要睡着时，忽然想到/自己曾长期是那些情爱冒险的奴隶/如今已不再需要它们。不再需要爱情？”前面的“情爱”与后面“爱情”不同语义的置换，表明了内在情感逻辑的混淆。第二段：“这样的道别，我说，是万物的常态。”为爱情蒙上悲剧的色彩。“我的心/成了我胯下的骏马。”当爱情绽放为情色之花，安全、高尚的爱情就沦为冒险、低劣的情爱。

《马与骑手》笔触虽然温柔，但暗流涌动着驯服与奴役的情感关系的投射：马祈求在另觅另外一匹马或另外一个人的主人将自己抛下，“抛弃你，就是将我自己的一部分抛在身后，而连你是哪部分我都不知道，怎能抛弃你呢？”

而还点明了诗集的主题与题目的由来。这首诗描述格丽克对幼年与哥哥合住一间房时的回忆，哥哥总是开着昏黄的夜灯阅读一部名为《忠贞骑士》的小说。由于Knight与night发音相似，所以这本书名源自家庭内部根深蒂固的误解与难以修复的裂缝。所谓《忠贞之夜》就是青春无眠的夜晚。

“灯塔的意义何在？/它说，这是北方。/不是说：我是你的安全港。”“我的生日/光明的开端/变成了无止尽的中途。”将成长视为得到庇护的承诺，随着时间的迫近而沦为流年的泡影。

这不是她在这部诗集里第一首讲述失语经验的诗，《言辞犀利的沉默》中写道：“不管有什么信息存在过/都没有包含在语言中。”“当初在每个阶段都被发呆般的停顿/和漫长的休息所打断，所以到这时候夜已经开始了。”她的间歇性失语与童年时期母亲总是以言辞犀利的沉默惩戒与责罚格丽克有关。

她对于生活细节的捕捉与诗化是敏锐、深邃且高度凝练的，在《一天的故事》里，她通过观察百叶窗对于光线的阻隔，从而写出：“不完整/是光的性质。”希望的幽光永远也无法跨越生活的障碍。而所谓生活，不过是我们自身的影子。

诚如她在一首诗里记述的那个梦境，妈妈责备她如今的诗里，涉及她原生家庭的内容愈来愈少了，她不该将家人遗忘，不应该因为死亡的悬隔就将哥哥姐姐、父亲母亲打入记忆的冷宫。她自我辩护道，我写的自己就是在写你们。以及对于爱人与自己灵魂内在的难解难分，于是即便再悲伤痛苦迷失也无法割舍的冷峻坦陈，就是在说，其实生活追求绮丽的障碍，来丰富性灵的经验：“我多么孤独，但在音乐中/我的悲伤就是我的喜悦。”（《夏天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