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这本小说,会反复阅读。初读的印象是夏目漱石的汉学底蕴很深厚。在第一章,他就引用了陶渊明和王维的诗句;而第三章中,他又引用了洪自诚的《菜根谭》和《汉书·方术传》,其中“而陶醉于壶中之地”和“春夜细雨,润物无声”两个句子很出色,体现了他不俗的修辞技巧,并且巧妙地融入了自然元素。夏目漱石的汉学似乎仍旧带有日本传统审美的影子。据说日本人曾将白乐天视为唐代第一诗人,对杜甫和李白的诗歌不怎么欣赏。回忆起《草枕》,可以看出夏目漱石最常使用的还是白乐天的诗句。在第七章,他写到了温泉和三弦琴,引用了《琵琶行》和“温泉水滑洗凝脂”这两句话,篇章自然诗意十足。要说起来,恐怕在唐代,像白乐天这样潇洒自在、诗思如梭的诗人凤毛麟角了。原因不在于文字,而是在于人生态度,这也是苏东坡和黄庭坚对白乐天的赞誉。
夏目漱石对西方文学也很熟悉,他在小说中涉及到了《拉奥孔》、《项狄传》和王尔德的作品。不过,他对于《拉奥孔》这本书的“诗画异质”并非十分认同。在《三四郎》中,他借助画家原口先生的话批评了西方美术。但他所写的《拉奥孔》却充满着东方诗画的意境。
夏目漱石对佛教的造诣也很深厚,不仅使用了“三途河”、“干屎橛”等佛教语言,而且形象地塑造了大切和尚。他的佛学似乎更偏向于禅宗。
在小说中,夏目漱石不仅运用散文来表达思想,还涉及到了五言古诗和四言赞诗,这使得他的语言既生动又有节律。不过我想问一句:为什么要用五言古诗呢?为什么不是七言或其他的近体呢?来来回回思考了好久,最终还是感到五言最有古韵,也最适合表现自然。
小说并不是单纯地写美好的事物,夏目漱石在小说中写到了东方画与西方画、喝茶的雅与放屁的俗、温泉乡的诗意世界与征召久一的现实世界等等,这些元素搭配在一起充满了张力。第十一章中,他写了“放屁”,这看起来很俗,也与其他章节并不协调。但是实际上,这章写得非常妙,如果整个小说都是雅的,那就失去了真正的意义。整体态度雅致的情况下适当加入俗的部分,就能达到雅与俗、整体与局部的平衡,这正是苏东坡提出的“以俗为雅”的思想。同时,这也与小说第一章中松尾芭蕉的“马尿湿枕边”相呼应。这种雅俗之间的结合也可以在苏轼的《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三首其一》中的“但寻牛矢觅归路”这句话中看到,是与芭蕉的“马尿”配成了绝妙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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