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读的第一本村上春树的书,感受极佳。他的文字极具一种平实却浪漫的文学感,对现实里很多习以为常的微小细节的描写,哪怕是对于人们常有的微妙感受,也善于刻画出来,常伴随着新奇却精准的比喻,有的比喻平实简短,有的比喻飘逸浪漫,我尤其喜爱堇失踪前在软盘中写的这句“我在这个日常性持续思考的外沿的无名领域里受孕怀梦——怀上了浮在排斥理解的羊水之中被冠以理解之名的无眼胎儿”通过他的文字,很多习以为常的情绪或事物也立马有了不同的特别感受。堇有一个观点是作者借堇之口讲述的自己的写作秘诀:“即使自己知道(以为知道)的事,也是姑且作为不知道的事处理成文章这一形式,很有帮助…我们自以为知之甚多的事物的背后,无不潜伏着等量的未知因素。所谓理解,通常不过是误解的总合”,这段话对写作很有帮助。
因为最近比较忙,这篇小说分了好几次看,最长相隔一周未看,但每次看时,都会沉浸其中,再次投入忙碌时还会有些缓不过来,仿佛像希腊半夜山顶演奏的牵人心魄的音乐一般,自己已经同“我”一样被那种力量摄去了意识,在“那一侧”的岸边徘徊。“那一侧”,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设定,说是作者的虚构吧,但对于热爱幻想又情感丰沛的部分读者来说,又觉得是一个可信的存在,仿佛是一个逃离现实、体验与现今的自己完全不同角色的理想乐园,光是想想都觉得奇妙不已,虽然这个“乐园”让偶然窥见的敏被重击破损,让堇迷失其中,让“我”意识到堇对于自己的重要,于文中角色而言,“那一侧”是个越感孤独,就越清晰显现出来的异界。
为什么人们都必须孤独到如此地步呢?于我而言,孤独是人生永恒的主题,世上每个人都是孤零零的来又孤零零地去,没有谁是可以依靠和作伴的,但在有限的生命里,我们又乐此不疲地在他人身上寻求着什么,仿佛自己不是完整的个体,一定要向他人索求点什么来填补自己。是啊,我想起乙一《动物园》里《神的咒语》这篇,虽然常想逃离世间一切社交联系,以获得不用在人前扮演的放松宁静,但这样也失去了分享交流的依托。人似乎一生都在从他人身上寻找着什么,理解、认同、爱意、支持……,或是依赖着像堇对于“我”这样在交流中引导出自身意识的存在,我们一生都在追寻着,无法离开,否则就会像被抽去灵魂的空壳般,内里变得不再是自己。可这样理想的伙伴在现实里太过难寻,好容易寻到了,即便小心翼翼地呵护也很难能长久,就像“我”与堇的微妙的友情,“至多不过是被拉长的死胡同而已”。所以,人生啊,孤独是它永恒的主题,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小小的斯普特尼克号,在浩瀚广袤的宇宙中无缘无助地飘着,偶然与另一颗卫星相遇,享受到了短暂的愉悦,已是莫大的幸运,因为不久后又得按照各自的轨道渐行渐远,终究还是独自前行。
我有一个与堇非常像的朋友,像到什么程度呢,刚读此书时,我很自然就把她代入了堇,我对她的印象,论文采才情,论对文字和创作的热爱甚至偏执,都绝不输堇,每当堇神采奕奕地找“我”探讨时,我都会在脑海里浮现她兴致勃勃找我聊天的样子,包括喜欢上比自己年长的女性这点都像极了。同“我”一样,我也被她的许多话语引导着,诞生了许多思考,我也似乎喜欢她,但这种喜欢,也很难说不是我敏感思绪多次假设想象所捏造出的感觉,期间没有强烈的直击内心的深刻感受,恐怕并不能算喜欢,如果能像堇对于“我”一样,她也能涉足我的日常生活,在现实中、在我身边给予我某种引导,想必会有很大不同吧。但无论如何,同她的这份友情我十分珍惜,如她曾说过的“不必区分是何种感情,好好享受在一起的时光就好了”。但,我或许也和“我”一样,清楚地明白“这至多不过是被拉长的死胡同而已”,对世间种种情感不抱有期待。
我很少主动去建立和维系情感,人群中,我总是扮演着某种他人希望看到的角色(我的恶习),这导致我格外享受独处的放松,从小至今,从未有过相处多年的交心好友,我的人生,似乎早就浸染透了孤独的色调。对于正在燃烧的“微弱的火苗”,我恐怕没有那么热衷,但对于曾经燃烧过的哪怕一瞬的火焰,我都会在心里深深铭记。我有时觉得,前半生经历过收获过的火光,足够照亮我全部的后半生了,我不需要再建立那么多新的社交联系,这些社交人际充满变数,终会离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回忆永远不会叛离,是真实发生的、永久留存在脑海中能与我相伴一生的东西,这和人们穷尽一生在他人身上所寻求的事物相似吧。我似乎就是靠这些回忆作为养料,来支撑我放松地享受独处、自在地与孤独相伴的吧。
很喜欢这本,无论是语言、情节、人设,还是期间夹杂的思考。村上春树的盛名名副其实,我的心或许将很长一段时间都因为这本书,随斯普特尼克号一同飞向无边宇宙,难以回归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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