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汪曾祺的《大淖记事》、《人间草木》几本,一直不舍得读。只因知道读了便不再有新的,而过去读的,再读一次又没有头次的感动了。世间事往往如此。汪曾祺是个特别的作家。
近代后,多数中国作家受西方文学影响很深。西方陀氏等写社会黑暗,笔锋或尖锐或滞涩,总是写很沉重的大部头。中国的作家呢,也往往深深扎根在枯竭的黄土里为苦难嘶吼,要不就是冷冷地讽刺、或故作轻松地撕扯革命时代的伤痕。总之是很苦的。汪曾祺于是成了异类。他写山水草木,花鸟走兽,都很轻灵有韵味,或说,有股很悠长的中国气。这中国气是很难得的,不仅在上个世纪的作家中如此,对今天的人来讲,也很珍贵。
我小时候觉得,汪曾祺、沈从文等人,在战火纷飞、民族蒙难时捂着耳朵躲在自己的小屋中莳花弄草、摆弄文字,像鸵鸟埋在泥土里,很没骨气。后来想想,唉,人各有志——何况,针砭时弊、奔走呼号的人在那个时代已够多了,我们需要有几个人,在万钧重压下给我们一丝生命最初的喜悦。
我们需要汪曾祺,于是他出现了,这很好。
读这本书,真是身心愉快,甚至近乎于一种很奇妙的生命体验。你知道——噢!在一个人的生命中,竟然有这么多美好,有这么一种很可爱的生活态度和生活选择。开了的小花很美,飞着的蜻蜓可爱,连躲轰炸似乎都藏着趣味。这种很天真愉快的心态,不似成年人,倒更像是儿童。
听说现在大多年轻人有或多或少的心理压力,甚至有许多人被迫终日服药。时代的脚步太匆忙,人的心便会很重,我们的年轻人,真该多读读汪曾祺。
此时初夏,因此读到《夏天》一文,很有共鸣。当时我正在室外,太阳不晒,但很温暖,便写了一点文字。幼稚地希望模仿汪老的风格,结果当然是没成功。虽然滑稽,还是记录如下:
不饿,不渴,不困,不累,
无心事。
闲坐,四面寂静。
有风,远处有人声,极轻微。
柳絮飞绕,有黑虫栖身,但不恼人。
此人生幸福之极也。
后来读到《西南联大中文系》,立刻加购了《西南联大国文课》一书,又去图书馆借了《南渡北归》。近日忙,还不知何时可读。便先借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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