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错动》那时世界还年轻

现代社会中存在着长期的迷惘和悲观的问题，这种情况可以被视为一种心灵上的绝望。尽管过去的几十年间世界经历了巨大的变化，但仍然没有给人类带来实质性的好转，相反，这种心灵绝望变得更加严重，使人们感到非常沮丧。生活中的虚伪和假象使得人类的生活看起来滑稽且悲惨，就好像一杯咖啡被洒到挡风玻璃上一样。冯内古特的小说《时光错动》通过描述这种状况，表达了人们对现实的无力改变感到的无奈，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一种存在主义的伪科幻。

这部小说中，参与时光旅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科幻故事，但它确实有一个相当坚实的科幻内核。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空观，宇宙的收缩将导致时间的倒流，但并不会改变过去。爱因斯坦曾写道：“对于我们这些对信念抱有坚定的物理学家来说，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的唯一区别只不过是一种顽固的幻觉。”然而，需要注意的是，他是在写信安慰遗属时说的这番话。在冯内古特的小说中，重点不在于这种时间的倒流是否会带来新的选择或补救机会，而是会让一切荒谬的重复再次发生。荒谬的重复即是荒谬的二次方程，这是存在主义演进至荒诞主义的必然逻辑。在这种设定下，冯内古特的这部小说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对文化历史的批判。

这是一场想象中的生活大拼贴，涵盖了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广岛原子弹到个人的职业生涯、家人、朋友和想象中人物的生平经历，乃至当代文化和小说写作的各个方面。可以说，这本书有点像《十万个冷笑话》这种吐槽文学。如果要找出一条主线的话，那就是以虚拟的小说家我和冯内古特自己的分身"特劳特"为中心，以十年一次的回放为设定，对二战以来的美国社会进行了大量的语言批判。

然而，与一般可轻松欣赏的小说和吐槽文学不同，冯内古特的小说读起来相当困难，因为你需要具备丰富的文化知识，并认真思考他的写作手法，主动探索他想要传达的真意。喜剧是最难以跨越文化的，即使是荒诞的喜剧也不例外。在表面上，冯内古特的写作似乎是一种波洛克式的糊涂，想要揣摩出他想要表达的话语实际上相当困难。这种困难一方面源自作者长期的写作经验和生活经历，另一方面则源自后现代写作方法在当今读者中的广泛流行。例如，碎片化叙事、非线性结构、意识流、多视角、荒谬化和元叙事等都是后现代写作的常见手法。小说中还有大量的自我指涉和自我引用。

因此，与冯内古特的其他小说相比，这本书更像一篇论文，因为它所包含的思想含量更加丰富，而剧情和人物关系则更加碎片化。因此，阅读这本书的愉悦主要来自于细节方面。例如，关于夫妻关系的讨论，其中一些地方甚至能与乔叟相媲美。作为冯内古特的收官之作，这本书当然十分重要，不仅对于作者本人而言，也对于一个时代而言。按照小说中的角色冯内古特的说法，他的故事是一字一句地斟酌出来的。在虚幻和真实之间的纷扰中，不仅作者多年思想的主线在这里收束，还透露了很多家庭和写作的秘辛。在某种程度上，这本书不仅仅是一种游戏，还有一种自我注解和精神自传的意味。因此，对于想要了解冯内古特写作密码的人，想要窥探美国后现代社会甚至文化密码的人来说，阅读这本小说可能是很有意义的。

在太阳底下，没有新的事物。那么冯内古特想要表达什么呢？因为他用一种广泛的文化批评的视角来看待生活中的一切，从高层政治到私密关系，这种看似随意的讽刺背后肯定有像海底的亚特兰蒂斯或沙漠中的黄金城一样的价值基石。实际上，冯内古特对二十世纪前半页的左倾思潮持有相当同情的态度，当然，这仅仅是从他的价值观的角度而言。读过他的其他小说如《第五号屠场》和《囚鸟》的人会有这样的感受。然而，关键问题在于，二十世纪后半页的西方社会已经全面转向保守主义，直到今天，对于这种停止衰败的思想资源的批评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这是一个存在主义的命题，当你看到荒谬之后，却无法看到出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结果还会是一样吗？冯内古特希望能够将整个世界带回问题的起点。实际上，我们自己也经历过自己的"重新开始"和时间的错动，甚至比冯内古特在科幻小说中经历的更多。

因此，这不仅是冯内古特的困境和荒诞，也是整个世界的困境和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