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路狂花》如果神不能，就让女人来吧

隐约回想起十多年前在大学的女性主义影视选修课上，第一次看了《末路狂花》。时至今日已经把情节忘得差不多了，记忆里只剩下尘土飞扬的公路、枪声、鲜血、死去的男人和不羁的女人。停留在一个天色灰蒙的镜头，有一种不可抵挡的冷冽的野性即将冲破屏幕。

大概怀着这样的心态打开《冰路狂花》，同样是两个女性的出逃之旅，感受变得清晰丰富了：不同于人与人之间的物理厮杀，人对自然的尊崇与抗争取而代之；刚强果敢、飒爽独立的女性身躯下，掩藏着宽容柔善的心灵。不变的是——比道尔顿公路的碎石积雪还顽固的——男性暴力，以及女性支持女性的恒久情谊。

对于深陷亲密关系困局的作者来说，这场因为社交网络而偶然结缘的出逃行程，可能不是一场想象中的治愈之旅；但它一定是一次迫使女人内视自我的无可躲避的机会。如乔伊所说，“这条路就是活着的一种方式。”这是美国最危险的公路，也是女性日常的生存之路；脆弱的女人必须找到自己的活法。拒绝驯化，警惕诱惑，像对抗风沙走石、冰雪风雨一般对抗充满凶险与陷阱的父权制社会。

起先有些疑虑，作者为什么要在旅途记录间穿插这么多篇幅讲述自己与冷暴力男友的故事；而后读到乔伊的种种反馈，再至她坦白与现任丈夫的状况，女人们的故事汇聚成了令人又叹又痛的情感风暴：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会在课堂上教授女性主义文学的女教授与写作者，一个独自闯荡致命公路几十年、饱受尊敬与喜爱的女卡车司机，依然会陷落在女性受虐的困局里，一边清醒一边不可自拔。

“一切杀不死你的，会使你更强大……是一句对女性具有规训作用和安抚效果的咒语……仿佛痛苦就是女人的妆饰”。打碎这个假惺惺的妆面吧，被施虐者附加的痛苦就只是活生生的痛苦而已。它并不能成为塑造性格或者个体成长的助力，只能让施虐者欲罢不能。亲密关系中的暴力，远比真实的山川雪原、荒郊旷野来得险恶。幸好她们都在路上了，在努力为自己选择一个真正自由宽阔的世界。

故事收束在乔伊的意外离世，但围绕着她聚集起来的女性之爱仍在热烈而绵长地继续着。“神的土地就该是一个女人们交谈、倾诉、获得自由的地方”，无论是在冷冽险峻的美国偏地，还是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神都该创造这样的土地——如果神不能，就让女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