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克里斯蒂(1890~1976)被描述为一个热爱猫的人,她对猫的喜爱可能源自于猫独具的特性。尽管《谜样的人生:阿加莎·克里斯蒂传》这本传记没有涉及到她对猫的喜爱,但是其中的一句话深深触动了我。
这句话出现在第114页,大约是在1920年左右,那时阿加莎刚刚生下女儿罗莎琳德。传记的作者写道,阿加莎公开表达了这样的观点:“母亲应该像猫一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对生下它感到满足,做一些养育工作,然后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传记还指出,阿加莎的这种育儿观与当时的主流思潮不同,当时人们倾向于认为孩子的发展在父母的控制之下,但阿加莎持有不同的看法。她后来在许多作品中都通过角色的对话表达了自己对亲子关系的看法,比如在《怪屋》中的一个角色说:“我认为,当你的孩子们长大后,你应该远离他们,不留痕迹,溜之大吉,迫使他们忘记你。”
我感到这位女作家与女作家之间的特别之处。这本传记的作者劳拉·汤普森也是一位犯罪小说作家,我猜想,阿加莎·克里斯蒂在劳拉·汤普森心中可能是一位“精神导师”。在阅读整本书之后,我更加相信阿加莎是劳拉亲近喜爱的朋友,她不仅了解她的经历,还能触摸到她的内心世界。或许,只有女性才能如此了解女性,才能以如此细腻而克制的笔触写作。劳拉写阿加莎,她写下了她的一生,也同时书写了她的写作生涯刚刚起步,她正在与出版商洽谈第二部作品的出版以及今后作品的合作事宜。同时,她还是一位妻子和母亲,需要经营一个家庭。那时候,她只是业余爱好者,根据兴趣进行写作。然而,渐渐地,阿加莎在以玛丽·韦斯特马科特为笔名的小说中表达了一些她无法用其他方式表达的感受。她提到“完美的母亲”的牺牲只会导致不幸,她认为不要让对孩子的爱蒙蔽自己的双眼是正确的,同时也认为不为了孩子而放弃自己的生活同样是正确的。
这些体悟也与阿加莎在成为母亲后对自己与母亲克拉拉关系的这是否是阿加莎在向自己提醒或讽刺自己呢?她在小说中一遍又一遍地杀死自己,然后一遍遍地重生。在阿加莎的眼中,教育与自我体悟之间经常发生碰撞。通过创作,她将自己锚定在这个世界上,让自己不断确认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位置。
在阿加莎的作品中,女性主义思想的复兴并不是明确的,也没有像伍尔夫那样强烈鲜明。阿加莎是传统的、保守的女性,她一直渴望婚姻,并一直努力调和婚姻与事业之间的矛盾。她不认为女性应该主动参与公共事务,而更关注个人的休闲和创造性思维的乐趣。然而,阿加莎非常清楚女性的价值。如果用女性主义的视角来重新审视她的作品,我们会发现作品中充满了女性主义的思维。阿加莎通过她的角色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比如波洛探长具有许多女性特质,他总是喜欢对别人的爱情和家庭评头论足。另一个经典人物马普尔小姐则总是那么理智、稳定和令人放心。阿加莎希望拥有的卓越智慧、对事态的掌控能力以及与生活保持距离的能力,通过她创造的小说世界都能得到回应。
阅读《谜样的人生》,我想提醒读者们注意阿加莎·克里斯蒂所生活的时代。这是一个女性们走出家门、走向社会,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的时代。许多女性侦探小说家如多萝西·L.塞耶斯、玛格丽·格林厄姆等在这个时代涌现出来。她们都来自中产阶级家庭,拥有中产阶级女性的自豪感,而她们的读者也主要是女性。为什么女作家们会集中涌入侦探小说领域呢?
我建议大家阅读《如何抑止女性写作》,这本书给出了答案。作者乔安娜·拉斯说,18世纪出版的英语小说中有一半到三分之二是女性作家创作的,其中侦探小说或现代哥特小说的比例更高。因为在小说初期,文学界并不认可“小说”,侦探小说更是被忽视的。然而,对那些渴望谋生的女性来说,“这正是她们能够遵循的建议:放弃主要文学类型,选择次要文学类型。置身文化边缘。”直到20世纪初,阿加莎·克里斯蒂仍然需要遵循这一建议,这是我们解读她那“谜样的人生”时必须考虑的关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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