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愉悦：女性被剥夺的声音

自管仲设立女闾开启了中国古代娼妓制度后，描写妓女的作品几乎在每朝每代都有出现。然而，在阅读《危险的愉悦》之后，我才意识到，我读过的所有关于妓女的作品中，没有一个是妓女自己的声音。无论是奇闻异事还是报告案例，都是男人的声音占据主导。这只能说明上层人士如何建构并把握被统治的“他者”的类型。她们自己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声音，何况是其他历史中的女性。

贺萧面对这个难以分辨的下属群体声音，她试图像堂吉诃德一样寻找能动性和反抗行为的例子。她说：“重要的是要识别妇女能动性的事例，实事求是地看待这些事例，既不夸大也不浪漫化。也应该承认，历史记载中有太多的静默无声，有太多的无法解决的含混和暖昧，因此我们对能动性事例的阐释最终仍会受到根本的制约。”因此，她通过想象和重构写下这本书，让我们在历史的寂静长河中，得以看到娼妓这个极其重要的女性群体的生活一角。

本书共分为五个部分，全面而细致地介绍了20世纪上海娼妓的历史。它透过各种资料追踪妓院经营、妓女生活、围绕娼妓产生的问题，以及官方对上述问题的一系列态度和措施。相较而言，书的后半部分较为沉重，没有前半部分那么有趣，但更发人深省。

最有趣的一点是一众男人在此问题上的立场和态度。男人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让良家妇女堕落，让妓女从良。他们将自己卑劣的欲望发泄在妓女身上，却又唾弃她们。在20世纪的中国时局风起云涌，在内忧外患和一波又一波思潮的冲击下，对于女性，特别是女性身体的关注似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男人们通过歌颂妓女来感伤和怀念他们已经失去的乐土和精神家园，另一方面又致力于拯救妓女，展现他们的道德优越感和自以为是的拯救心理。这实在应了鲁迅所说的一句话：“皇帝要臣子尽忠，男人便愈要女人守节。”

娼妓行业确实会带来人口贩卖、性病等危险，然而，该行业的存在完全是因为男人有此需求。该行业所涉事情必须男女两性才能实现，但在许多人看来，这些问题全是女性的错。1857年，法国卫生学家巴杭·杜夏特雷在他的一份调查报告中指出，女性卖春的原因有多种，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失业和低收入造成的贫困。民国时期曾多次开展禁娼行动，但最终都是无果而终。在改革开放时期，面对死灰复燃的娼妓业，各种官方说法也是认为妇女失足主要是因为她们贪图物质享受想要不劳而获。

实际情况是女人掌控这个行业，但她们不可能不受到男人的剥削和支配。然而，她们并非只是被动承受男性虐待的受害者，她们也会以个体和集体的方式进行自卫。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事实上很多妓女完全可以选择另一种行业谋生。只不过她们选择了这个在她们看来不是最差的行业。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天生堕落。她们会有这样的态度，该谴责的是社会，因为在这个社会中，这个行业对许多妇女来说不是最让人排斥的职业。”

因此，请男人把女性的声音交还给女性，不要再剥夺她们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