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早期的日本推理作品阅读会有些许障碍,但这本《重启人生》的阅读感却出人意料地畅快:有趣的故事蓝本,吸引人的谜题,有巧思的结构,加上简单明快的行文,和带点黑色幽默的风格,牧神文化的“日本早期侦探小说杰作选”可以说来了个开门红。
想要自杀却没能成功的“懦夫”,人生又因为这次自杀迎来戏剧性的转折,主人公四宫的遭遇如同作品的主基调一般,有一种想笑但又笑不出来的困惑。这部小说的诡计并不复杂,作者也无意将所有线索隐藏到最后,但是,谜面还是相当华丽的,使用很容易聚拢人群的开场白,如同早年间相声演员在街边演出,用太平歌词或白沙撒字的形式“圆粘子”。这就能抓住相当一部分读者,对于通俗小说来说重要性甚至要超过一个好的结局。
与性格古怪却又无所不知的“侦探后辈”们比,四宫这个角色显得非常小,类似的小混混、小喽啰满大街都是,但这样的角色是符合现实的。如果内心足够强大,四宫定然不会选择用死亡来逃避现实;如果良知完全泯灭,他又不可能被盐田家雇佣,进而走进别人设的局中;如果他就此洗心革面,也不会因为钱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如果他没有任何理想,只是附在雪子身上的寄生虫,那自然不会有信誉可言,也不可能对真相展开追逐。
与四宫产生镜像的雪子小姐,又成为四宫很好的补充。整部作品,作者未着一字来写她对四宫的感情,但是,不管是遇到难处总会伸出援手,包括金钱和行动,还是主动冒着风险开展调查,都可以看出她的个性绝非寻常女子。在日本传统观念中,女子在婚后往往成为男性的附庸,几乎很少抛头露面,雪子的勇敢和机智,在当时的年代是罕见的。这种个性的独立,和结尾四宫成功戒毒相呼应,暗含着光明的未来。从这一点来看,书名改译为《重启人生》,虽然是因为审核问题不得已为之,但应该和作者的本意是相吻合的。
书后附录了两篇小文,能从中读出作者的创作思想。这部作品和松本清张的《点与线》同年出版,两人的创作思路有不谋而合之处。日本推理在战后很快投入社会派的怀抱,这里有时代背景的因素,但在我个人看来,也和作者个人的追求相关。松本清张之所以能成为少数名列严肃文学殿堂的推理作家,依靠的是他希望将推理与纯文学有机结合的创作理念。其后的社会派作家或许没有个人理念上的自觉,但受清张影响,将融入社会现实的纯文学创作手法运用在推理作品当中,也使作品有了一定的广度和深度。很可惜的是,大下宇陀儿没有更多时间去尝试更多的写作风格和手法。假如他的寿命能再延长10年,他会不会也在社会派推理作家群中占据重要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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