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部小说都萦绕着危机感十足的疑云,它们高悬半空,沉闷酝酿着真相的下坠。
故事的开篇便直言道出母亲的离奇死亡。而在此前母亲三次反常的来电,更是加重了读者对母亲阿玛利娅的牵挂。于是伴随着“我”对阿玛利娅死亡真相的探寻,对她隐秘一生的追溯也紧跟而来。
● 母女关系:复杂的交织
“我和任何人分开时,都不像与母亲分离那样痛苦,真实原因是我从未能彻底依附于她,我将保持这种状况,一直到最后。”“我”——女儿黛莉亚,与母亲阿玛利娅的关系是生硬的,前者如同一名僵硬着身体,固执守卫后者安全的保护者。而尽管如此,黛莉亚又因为母亲的“不受控”而感到焦虑,童年时期的她甚至没有办法容忍阿玛利娅与自己之间存在差异。
而在所有的情绪里,最大的愤怒来自黛莉亚认定她从没有了解过母亲的内心。于是每次焦虑不安的内心活动,都奔涌叫嚣着一个女儿想要了解母亲的渴望。“阿玛利娅像飞迸出去的碎片一样难以预料,我不能只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她。”见证过家庭暴力的黛莉亚时常流露出对阿玛利娅的占有欲——因为担心她会离开,也会担心她再也不会回来。熙熙攘攘的往事,令读者和黛莉亚一样,在对母亲的回忆中不断被绊倒,并惊觉阿玛利娅竟承受了那么密集的伤害。
没有人能在这份追溯里,成功地坐视不理。
● 男女关系:集中的痛苦
“为什么他任凭那具身体成百上千的复制品出现在街上,出现在陌生人的房间里,却对原版充满了占有欲和忌妒心”对丈夫和哥哥来说,已成家的女人如果倍受欢迎,将是一种无法饶恕的罪过。尤其是丈夫一旦察觉到妻子疑似“出格”的举止,就会怒不可遏地用暴力和咒骂迅速将阿玛利娅向往自由的天性镇压在地。肆无忌惮的伤害,只为碾碎女人在一个家庭里艰难的生命力。
可虚伪至极的是,这个男人却将妻子的身体复刻在一张张轻浮的画纸上,并纵容满大街都流动着它想入非非的身影。
对母亲的“朋友”、父亲的“敌人”——卡塞尔塔来说,阿玛利娅是件趁手的工具。她既可以满足卡塞尔塔见不得光的私欲,又可以伤害父亲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照片里,她没有笑容,没有明亮的眼睛,也没有整理头发让自己好看一点。”整部小说都残忍地昭示着阿玛利娅承受的真相——男人们施加她身上的痛苦过于集中,他们一边倾慕于她的明媚鲜活,一边又不满地挖空她的自由梦想,力图她的人生布满虫蛀。
● 阿玛利娅:自由自由!
“因为在布料的经纬线上,她知道怎么创造一个人、一个面具,释放着热度和气息,看起来像人物、戏剧、故事。”阿玛利娅擅长在简单的布料之间,裁剪缝制出漂亮的新衣,如同创世之神指间翻飞,就能塑造出美丽的人类。
不需要辩驳的,阿玛利娅是生活的艺术家,而艺术家天生就携有叛逆的气息,尽管这种气息总让戴莉亚感到不安——为母亲可能又会受到哪一个男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伤害或惩罚。
但她总要是首先作为自己,立足于这片世界。世俗的飞蝇环绕在她身边,捏造她身上流着不守规矩的脏水。而骄傲的阿玛利娅甚至都懒得去洗净外界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污浊言论。
就算尊严已被至亲之人多年揉乱成皱褶,她或许迷失过,混乱过,在生命的最后瞬间,她终于头也不回地飘荡进象征自由的水里。
● 自我的塑造:要先失去才能找回
“我没有得到的东西,我想从她身体上抹去。这样一来,没有任何东西会远离我,会遗失或消失,因为一切都已经失去了。”自童年时代遗留的恐惧,已埋伏成含混不清的方言,它们从没停止,日夜在黛莉亚的脑袋里发出尖利的回声。
故事的末尾,曾盘踞多年的谎言终于一点点被撕开:原来黛莉亚也曾遭受过伤害,而出于自我防御,她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安装在母亲阿玛利娅身上。正是这种误导给母亲带来了灾难。“我在那时就知道,在那个幻想的情景中,有一个不能说出去的秘密。不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讲述,而是因为如果我说了,我的另一部分会拒绝,会抵抗、否定我自己。”那么,当作为掩体的谎言被剥离,黛莉亚是否终于找到了缺失许久的某一块自己。
生命起初,是作为胎儿脱离温暖的母体。生命之末,成年后的孩子总是母体的另一种延续。只有先失去,才能够找回。海水正吟唱着不可挽回的安魂歌,阿玛利娅不会再以幻影的形式出现在世间了,因为她这次已经与女儿黛莉亚钉在了一起,几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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