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现在懒得去写什么长评,但太过喜欢的作品照旧忍不住去写写。比如说这部游走在男性凝视之中的诘问。
在我看来,这部作品其实有一种奇异的对照的结构。这类结构不是科塔萨尔或者博尔赫斯那类精巧的组装。他们的结构之美往往有着若有似无的缝隙。但《耻》是一系列自然而然发生的和被改变的而造成的结构。是一种大巧不工的做派。
我觉得最有趣而深刻的对照就是本作的视角。虽然不是第一人称,但始终处在戴维的眼前。可从最开始打破性生活的伴侣索拉雅自己的单纯生活而被不断拒绝(第一次成为局外人,尝试去破局也无果),到后来对学生梅拉妮施行类似诱奸或者说哄骗形式的交媾(这其实也是一种若即若离,一种奇特的缄默,照旧是将戴维化作了局外人,而且同时有如加缪作品中所涉及的,被道德审判,并且有着不悔改而被放逐的局面),再到戴维的女儿被侵犯,以及非洲的身边人愈发恶劣和不自知的野蛮(但女儿反复提到的“你不能够明白,你不能够理解”),包括后续成为另一个女人某种意义上的妥协的情人。
其实我意识到,虽然说是男性为主导视角,但从两个被耻辱笼罩(或者说不止两个)的剧情来看待的话,不论戴维做出怎样的努力似乎都在被斥为客体。这种排斥或者说必然的局外人的宿命反倒是很奇妙的。就如我感受到的结构方面的对照一样。哪怕他能够切身体会或者说残酷的不以为然随意的认罪。他本质都被一整个独特的被迫害的女性群体所化为局外人。难以分享经验的局外人。这种感受我其实真的很难在一个男性作家中看到。
就好像露西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安谧的。这个经验本质就是在男性排除在外的,因为面对着这个男权社会,男性是不可能感受到一种先天性的被疏离和排斥的感受。但正是女性的这类感受将男性转而又反过来排斥了。这种对照实在是很神奇。某种程度上令我想起了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当然,我觉得福在美学上走得更远,而库切在现实中走得更远。
其中也谈到了种族问题,但在我看来如此的对照和压抑、以及后半段窒息的感受反倒更切身的令人感到前半段的梅拉妮是否也在遭受相同的经验(只是没有得到相同的体认)。在我看来,虽然似乎在非洲所经历的一切事物更加恶劣,但其实两段经历似乎就是一层文明或者说冠冕堂皇的事物所镀的金。也就是以对照来昭示所谓的穷困还是所谓的文明都被一层野蛮所笼罩着。这层野蛮都同时包裹着对女性的忽视、对女性的排斥和对女性的侮辱,就好像耻辱。这种耻辱在戴维的视角如此鲜明,但照旧鲜明的也是男性特征和对女性的那类排斥。假如说是现实的话,也许就只有前半段那样浮光掠影的露水情缘而已(对男性来说)。但库切却用一种残酷而不失巧妙的手法将对女性的忽视升格为了一种切身的耻辱,导致那种窒息感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出现于视野当中。这真的是一种反叛,也是很震撼我的地方。
有关露茜的陈述和执拗的辩白,我也不能够完全理解。但其实在我看来,因为库切给那样的自白留有足够的思暇之余地和缄默之部分(譬如说有关侵犯的“再次发生”,某种程度上暗示了一种忽视、一种逃离和最终的听命和固守),导致她的个人色彩在这么一个父亲面前更具有了象征意义。他所知道的、理解的不过是事实本身。他自始至终就在女性以外的世界徘徊和排斥。不能够接近,也不能够体悟。他所能够做的就是呈现出冷漠的残酷或者人性的同情。就如一个理想化的特蕾莎的恸哭。他也将愈来愈疏离。足够现实,足够窒息而又足够象征。恰好是劈开现实的杰作所应具备的一切。
我感觉,斗牛犬凯蒂也有着强烈的镜像、错位和隐喻性。但姑且不谈了。而青睐或者聆听特蕾莎的乐段和声音的那只狗,在即将被安乐死的时候,也确实有难以言喻的虚无和悲伤的感觉。但某种程度上,也都是行走在安谧与悲伤上的男人的生命的焚毁。被露骨的耻辱和掩埋了的耻辱。
“也许这就是我必须学着接受的东西。从最低一层开始。从一无所有开始。不是一无所有,然而。是真正的一无所有。手里没有好牌,没有武器,没有财产,没有权利,没有尊严。”
与其说是种族隔离间无限纠葛和怨恨的牺牲,倒不如说是一种无限宽阔的放逐地。就像一个为了减少这个世界上的强奸份额而甘愿躺下来被人强奸的修女。
生命其实自始自终都像狗一样。
“像狗一样。”
“是的,像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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