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伸长了头颈,左顾右盼。我一看这姿态,想道:“好一个高傲的动物!”
它的吃法,三眼一板,一丝不苟。譬如吃了一口饭,倘若水盆放在远处,它一定从容不迫地大踏步走上前去,饮一口水,再大踏步走去吃泥,吃草。吃过泥和草再回来吃饭。
……
看它再吃了一口饭,再走开去喝水、吃草、吃泥的时候,狗又敏捷地跑上来,把它的饭吃完,扬长而去……它便昂首大叫,似乎责备人们供养不周。……
你一定看出来这个高傲、架子十足的动物是什么了吧?
当年看到丰子恺的《白鹅》,生动有趣的描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一次看到他奇趣、纯美的文章,是在《坐等花开》这本散文集中。
此书精选他的作品集《缘缘堂随笔》中的40余篇随笔,配上原汁原味中国风全彩漫画插图,让人从中感觉到他无宠不惊的自在人生。
丰子恺师从弘一法师(李叔同),以中西融合画法创作漫画以及散文而著名。主要作品有《缘缘堂随笔》、画集《子恺漫画》等。
李叔同不仅给予他音乐和美术上的启蒙,也在为人处世上为他作了榜样;而另一位老师夏丏尊所提倡使用生动活泼的白话文、如实地表现自己真实的感受的主张,始终被他奉为圭臬,成为他散文创作中的最可亲可爱的特点。
他总是以温柔悲悯的心来看待事物,发散在他的笔下,就变成平实的文字和纯真的画风。
1、在自然真实中,窥见美
如果让你描写春天,你会说些什么呢?我首先想到的是春光明媚、姹紫嫣红之类的。
然而,正如丰子恺所说,自古以来,无论是诗人还是词客,都爱赞美春,人们听惯了这类话,说到春都随喜附和,即使没有理解春的可爱的人,一说起春来也会觉得欢喜。
他从春的读音到字形,说它的声音是何等铿锵而惺忪可爱,形状又是何等齐整而具有对称的美。
但他又说,春实际上不是那么可喜的一个时节。
实际上,这个时节雨雪霏霏,北风烈烈,所谓迎春,也只不过是瑟缩在房内,或战栗在屋檐下,望望枯枝般的梅花罢了。
回想一下,可不是么?
乍暖还寒,天气忽晴忽雨,偶尔出门,往往带着一身水汽归来,湿湿冷冷的,很难让人能感受到春所带来的美。更何况清明时节的雨浇的行人要“断魂”呢?
到了暮春,冬天的影响才完全消失。这时山上的草才全青,连天遍野,尤其和平可亲。
他说,人都以为花是春的作品,其实草才是。看花的能有几人?草则广泛地生长在大地的表面,普遍地受大众的欣赏。
他赞美什么,都是兴之所至,并没有什么前缘。就如杨柳,它的美与其他花木都不同,主要美点,是其下垂。
花木大多是向上长的,以至于红杏能长“出墙”,古木能“参天”。当春发芽的树木不知几凡,别的树木都凭杖了春之力拼命向上,唯有杨柳的千万条枝条,条条不忘根本,常常俯首,向处在泥地中的根本拜舞。
所以,最能象征春的神意的,只有垂杨。
2、生活需要一双这样的眼睛
上学时,对《两小儿辩日》印象深刻,不是因为它的教育意义,而是两个小儿争论的自然现象。
无奈老师并没有拓展讲解辩日的内容,它的正解是什么也就成了我心心念念的谜团。
直到看书中那篇“月的大小”,我才恍然大悟。
一群学生用各自眼中的物品比喻月亮到底有多大,引起丰子恺疑惑:月亮大小,他们怎么说的定?
他也在别人询问自己眼中的月亮有多大时,做过不同的回答:有像铜板大的,又说有七石缸大的,却引起别人的嘲笑,说画家的眼睛是特别的。
他直呼冤枉,却又无从辩白。
于是,在一个更深人静的夜晚,他决意考察一个究竟。
他伸直手臂,闭住一目,用手里的香烟嘴去测量月亮,香烟嘴正好遮住月亮,月亮不过一颗围棋大小,因为烟嘴宽度正好是围棋子的直径。
他又通过离自己一二丈远的柳树梢上窥测,看见一片柳叶正好遮住了月亮,月亮只有柳叶大小;再用更远的围墙上的瓦片来同月亮比较,瓦片的边长恰好等于月亮的直径了……
由此,他得出看物大小的两种方法。一种是绝对的大小,这是指实际尺寸;另一种比较的大小,是远近法的大小。这里距离的远近与物的大小成反比。
我们熟知的那句“窗含西岭千秋雪”中,因山距离很远,便可“含”入窗中。
两小儿辩日中的太阳也是如此。早晨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的背衬是树木、房屋及远山和一小角天空,加上太阳初升时,背景是暗沉的天空,在这样的比较下,此时太阳格外明亮,显得大。而中午太阳高高升起,广阔无垠的天空是背衬,太阳与其亮度反差不大,此时太阳就显得小了。
生活真的需要一双这样的眼睛,如果我早日学会观察,也不必迷糊这么久了吧。
3、细细体味,生活处处是智慧
时间从无始到无终,浩浩荡荡地移行着,本无所谓快慢。
但在人的感觉上,时间划分了段落后,便觉得过的快了些。
就如一年分四季十二个月,以求变化。一个月又分四个星期,一星期分七天后,时间就没那么冗长、散漫,日子过起来也就爽快多了。
倘若没有星期的划分,我们一个月中同样的昼夜反复三十次,岂不厌倦?
但这昼夜之间仍嫌冗长,便又把它分为24小时,一小时又分为60分,一分再分成60秒。漫长的时间被切的粉碎,变成一段一段的,便觉好过些。
时间划分,自古有之,便觉一切理所当然。从丰子恺笔下,才觉出划分的奥妙。
日本着名的马拉松运动员山田本一也发现了这个奥妙,并在1984年和1987年的国际马拉松比赛中,两次夺得世界冠军。
记者问他凭什么取得如此惊人的成绩,山田本一总是回答:“凭智慧战胜对手!”
马拉松比赛主要是运动员体力和耐力的较量,爆发力、速度和技巧都还在其次。因此对山田本一的回答,许多人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
10年后,谜底终于被解开了,他在自传中说,“起初,我总是把目标定在40多公里外终点上的那面旗帜,结果跑到十几公里就疲惫不堪了,常常被前面遥远的路程所吓倒。后来,每次比赛前,我都要乘车把比赛的线路仔细地看一遍,并把沿途比较醒目的标志画下来,比如第一个标志是银行,第二个标志是一棵大树……比赛开始后,我就以百米的速度奋力地向第一个目标冲去,等到达第一个目标后,我又以同样的速度向第二个目标冲去。就这样,40多公里的赛程被分解成一个又一个小目标,所以就轻松地跑完了。”
漫长的里程被划分成一个个短的距离,让终点不再感觉遥遥无期,这是他的制胜法宝。是不是同我们的日子划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读丰子恺的作品,你总能从中感受到一种坦率自在,从平淡的话语中发现生活的哲理。就如俞平伯评价的,一片片的落英,都含蓄着人间的情味。
花会沿路盛开,你以后的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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