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同托马斯·哈代(ThomasHardy)一样,作为文学家的埃德加·爱伦·坡(EdgarAlanPoe)首先是一个诗人。这并不是由于我轻视小说、看重诗歌,而是某些心有所钟的作者不能、更不愿摆脱自己身上的诗味。企鹅兰登书屋廉价经典系列SignetClassics版爱伦·坡诗全集内含一篇JayParini的序言,其中提到:
要逐项清点爱伦·坡横跨大西洋两岸的文学成就实在太困难,也就是那些对波德莱尔、马拉美或王尔德的影响,在科幻小说、恐怖小说、推理小说和幽默小说中的奠基作用,以及引向浪漫主义、唯美主义、象征主义的路途。约翰·特雷什(JohnTresch)的《爱伦·坡传:点亮美国科学体系的暗夜灯塔》(TheReasonfortheDarknessoftheNight:EdgarAlanPoeandtheForgingofAmericanScience)提供了一个有趣的透镜——科学。通过观察爱伦·坡时代的美国科学体制发展,特雷什发现了爱伦·坡切进现代的秘密。如果说爱伦·坡真的为整个现代文学供给灵感,无论“为艺术而艺术”还是“为赚钱而文学”,那么关键恐怕就在于他在科学技术内外的游荡跳跃,而科学技术正是“现代”的心脏。
许多评论者观察到大众对科学技术的想象经历了多大的转变。科学爱好者们和从业者们总算从阴森昏暗的古堡或地下室走进了洁白明亮的实验室。他们维持生计和获取研究所需的办法,也脱离了种种邪恶肮脏的勾当,转而由国家、人民提供支持。尽管科学技术带来糟糕后果的预言、现实和批评不绝于耳,但“正是科学技术令现在的世界这么糟糕”之类的话,也极少有人能说得出口。
爱伦·坡目睹了、参与了、理解了这场转变。即使到了三十年前,气功的科学依据仍然在中国科学家的探究列表上。科学不是完美的、已完成的事物,它澄清自身的过程本就是它的使命。爱伦·坡见证了大量19世纪科技骗局,不仅有梅尔策尔的国际象棋机器人,而且他自己就创作了许多虚假的“纪实汇报”。这种事情的反复出现实乃当代科技大踏步前进的有力证据,普遍乐观的氛围、对新事物的接受、富于想象的大众,既是行骗欺诈的优质土壤,更是时代精神的指南针。
在美国科学体制的建构历程中,历经了科学与骗子、理性与非理性、规范和谐与杂乱无章的交锋,爱伦·坡建立起对世界的整体感受:
推理小说、科幻小说允诺了解释,读者将会知道事物发生的那些曲折扭转,不管多么复杂,原因和结果链条的存在就是小说的存在。相反,恐怖小说、幽默小说给出了一种直观,人们被无理由地放在那里,面对我们古老的、潜藏于血脉或DNA中的畏惧,感受我们语言和日常生活的缺陷与跃动。诗歌沟通宇宙,一如我们眼见星空之大,而星空亦在我们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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