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笔下的江南黄雀记

有幸跟苏童是老乡，从《黄雀记》中看到了苏童笔下的江南和苏州，让我颇有感触。

坦白来说，看完《黄雀记》后，并没有让我更加热爱我的家乡或者家乡的人们，相反地，我产生了一些抵触的情绪。小说中的苏州正处于改革开放时期，是一个高速发展的城市。我逐渐看到市井人们的日常生活中逐渐充盈了物质的东西。然而，苏州的发展进程并不及北京、上海、香港和深圳等更大城市，苏州受到这些大城市的影响。在苏童笔下，我们能看到溜冰场、工人文化宫、电影院和摩托车等常见于大城市的东西，因为我小时候就住在工人文化宫附近，我能深刻理解苏童描绘的环境和情绪。在90年代，苏州还只是一个小地方。

在书中，我相信每个读者都能感受到香椿街上居民的生活是不错的，他们的生活小而美。然而，这种生活也有缺点，甚至这些缺点会逐渐发酵，让人感到恐怖。书中最可怕的是那些生活富足平淡的市民的嘴巴，以及他们透过窗户窥视外界的眼睛。他们渴望听到别人的秘密，却又害怕自己的秘密曝光，因为这成为了他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江浙各城市市民的生存状态。所以在苏童的书中，你看不到余华笔下的《活着》中福贵只能与一头老黄牛相依为命，你看不到莫言笔下的高密县中的淳朴而荒诞，你也看不到路遥笔下的《平凡的世界》中人与人之间美好而艰辛的生活。

因为苏州不是这样的，苏州能够满足人们的基本温饱需求，并且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额外。这导致了这里人们内心的那些小恶、琐碎的诟病像香椿树一样茂盛，最终覆盖了整个街道，让生活在街道下的人们都活在这些阴影之下。我读《黄雀记》的直观感受是这三个少年并不是愚笨或者善良，也没有一个恶人，只是三个没有得到良好成长的人。宝润之恶源于仙女欠她80块钱，更源于她内心的自尊心；而仙女之恶源于柳生家出现封口费，更源于她对柳生的喜欢和对宝润的看不起；柳生之恶源于他一方面是个强奸犯禽兽，更源于他年轻浮躁的性格。因此，一场冤案和真正的恶与痛苦是不可避免的。在很多情况下，江南不仅仅是文人墨客笔下的人间天堂，也是藏匿了太多恶念的种子并生根发芽的绝佳土壤。因为这里的恶可以被原谅，这里的恶可以被讨论，唯独不会被制止。这是一个不会出现大恶之处，而却会出现密密麻麻的小恶的市井之地。这里的恶会化为妇女们麻将桌上的谈资，男人酒桌上KTV房间里的话题。

或许是因为人们的生活相对较好，却又无法享受大的幸福，于是需要别人的恶与糟糕来使自己的生活显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