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读余华是高中时偷闲读的《活着》,再后来是《许三观卖血记》。隔着四五年的光阴,这两本书残留在我脑袋里的却只剩葛优巩俐和对炒猪肝就黄酒滋味儿的好奇。
大学的几年时间里余华老师凭借在各类访谈节目里幽默的谈吐获得曝光,在那之后我再读余华老师的作品,文字就都有了声音。(笑)
一次访谈里,余华说起他在太平间里乘凉睡觉的体验,和他日后读到的海涅形成了印证——海涅说:“死亡是凉爽的夜晚。”——这大概也是我读《在细雨中呼喊》时的一个重要感受。
余华冷峻的乐观和幽默、哀而不伤的悲悯,把每一场死亡都勾勒得轻描淡写又颇具分量。
他写孙光林人生中第一次目击破旧庙宇蛛网下无名男人的死亡:“陌生男人突然死去的事实,对于六岁的我只能是微微的惊讶,不会出现延伸的感叹。他仰躺在潮湿的泥土上,双目关闭,一副舒适安详的神态。我注意到黑色的衣服上沾满了泥迹,斑斑驳驳就像田埂上那些灰暗的无名之花。我第一次看到了死去的人,看上去他像是睡着的。这是我六岁时的真实感受,原来死去就是睡着了。”
他写孙光明的死亡:“我的弟弟不小心走出了时间。他一旦脱离时间便固定下来,我们则在时间的推移下继续前行。”
他写母亲,一个名字从未被提及的女性的死亡:“我的母亲死前反复叫道:不要把便桶拿走,我还要用。还有:脚盆还给我……母亲的喊叫罗列了所有被孙广才拿走的物件。”
他写孙广才的死亡:“孙广才是由他无限热爱的酒带入坟墓的。那天他改变了长期以来路上喝酒的习惯,而在城里一家小酒店里度过了他心醉神迷的时刻。当他醉醺醺回家时,在月光下步入了村口的粪坑。他掉下去时并没有发出惊恐的喊叫,只是嘟哝了一声:别推我。”
他写苏宇的死亡:“苏宇的身体终于进入了不可阻挡的下沉,速度越来越快,并且开始旋转。在经历了冗长的窒息以后,突然获得了消失般的宁静,仿佛一股微风极其舒畅地吹散了他的身体,他感到自己化作了无数水滴,清脆悦耳地消失在空气之中。”
……
当你以为余华正站在遥远的地方,忠实地记录着似有似无的命运对人的死亡的拨弄时,他又不介意偷偷接过提线,要为连他也无以忍受的丑角安排一个堕入粪坑淹死的结局。有时候你以为他在写死者生命的消逝,其实却是在写生者的心死(奶奶熟了)。我毫不怀疑假使让余华来作《水浒传》,让他安排出一百单八种不重样的死亡他也只会觉得不过瘾。
余华极爱在访谈里解构自己写作的严肃性。这一度教我对他的作品也产生肤浅的误解。当然也无法排除,这些沉甸甸又轻飘飘的文字、故事、人物正是产自他祛严肃化的态度。
撇开余华处理死亡时的亦庄亦谐,他在小说中流露出的超越了他成长环境和年代局限的对女性命运的关心,对政治生活的神经末梢——农村——的描绘,都叫人不能不讶异又好奇。他解释说:我的文字简洁是因为我识字不多。或许也剥离了受教育程度和写作能力的必然联系,暗示着写作并无实际的门槛,它或许只需要对生活的深刻观察和感受。只可惜这样的尝试和成功在今日似乎很难复刻。
那么《在细雨中呼喊》的成功是否有他解
正如时下的一句热评:如何拍出一部禁片只消逮住一个农民工,跟踪拍摄他的一天。
余华或许只是跟踪记录了特定年代下一个农村家庭里的一分子的故事,稍稍加工,就成就了《在细雨中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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