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隐喻都像是在体内某部分无法被文字所直接识别和表达的事物,由于无法直接进入,所以只能借助隐喻通向这些部分。
奇数章和偶数章分别叙述的卡夫卡和中田看似是两个人,看似是因为某种巧合事件而相关联的个人,可于我而言,他们只有交融才能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个体。15岁的少年在不断逃离自身宿命诅咒的过程中完成了宿命,60岁的中田在与少年共同实践宿命的过程中觉醒,企图找回自己,两者都在自己的轨迹中不断深入和离开森林,在这一旅途中完成走向新世界的命题。
一觉醒来,中田通过死亡回复自我,卡夫卡通过感召走出森林,两者在死亡中融合一个完整的人,并将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
大岛是卡夫卡的领路人,田村卡夫卡不断由大岛将他引入森林,也是借由大岛之口将田村卡夫卡的宿命带出,大岛即他自己常说的希腊式悲剧演出中那个重要的旁白。
而大岛两性人的身份不仅仅是对自身性别命题的探索,是卡夫卡自我同一性混乱的探索,更是因为在森林里,她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男人或女人。因为所有的男人都可能成为琼尼沃克那样的父权以及恶的宰渣因子,所有的女人都可能成为田村卡夫卡母亲和姐姐。
至于田村浩二和琼尼沃克,两者绝非是同一人的关系。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且他们从未死去或离开。这种父权的遗传性是所有人都无法逃避和选择的事情,于是所有人生来受到宿命的笼罩,这是一种古希腊式的悲剧。那些绝望的诅咒在不断的自我暗示中被加以揣测,于是你越想逃离你便越无法逃离。因为你始终在想逃离的过程中,不断地在想和做这件事儿,因此无人知晓究竟是宿命在先,亦或是宿命论在先。
田村卡夫卡与父亲的疏离与仇恨必然借助了作家卡夫卡与其父的关系,但是在田村卡夫卡的身上,村上将卡夫卡展现的人际关系的疏离和异化融合进东方长久的父权枷锁中,这一父权枷锁极大程度地削弱俄狄浦斯悲剧的壮烈,从而转为一种日式悲剧的幽怨和绵长的无力,这是这部作品独特的美学魅力所在。
大岛说,在希腊的悲剧里,那些深陷宿命悲剧痛苦的人物里,所有人都并非因为暴力和恶的那一部分而痛苦,恰恰是因为其优点和擅长的部分,这些部分展露地愈多,悲剧便愈加深刻。在这部作品中,暴力事件实际上贯穿始终,所有人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在生命本我中我们所有人都无可避免暴力和恶的事件,当理性的自我与自身存在的琼尼沃克发生碰撞时,就像乌鸦少年一样,需要不断通过暴力手段和暴力事件进行斗争,因此悲剧也在不断地上演和发生,这就是无可避免地悲剧,但是这个悲剧的存在不是为了成为宿命论的助手,而是为了通过异世界抵达新世界。
在进入森林后,选择留在森林的都是都在肠子一样的迷宫里,现实世界的自我便成为了空壳,只有和留在异世界的活灵汇合,才能再次进入新世界。那转动肠子的刀是悲剧的暴力、恶心与惨烈,但是那也是打破迷宫结束入口石的必经之路,只有通过悲剧,才能接下去回到并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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