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时间是宽恕的力量

《生死疲劳》是我读过的莫言小说中的第一本。尽管我在大二的时候就因为他获得了诺贝尔奖而知道了他，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读他的书。当时我是一个愤青，一段不公正的评论让我对他产生了偏见，认为他的作品一定是些掩饰现实的言辞。直到今年六月份，我到南京找同学玩时，在一个书店偶然翻到了小说的目录，我被其幽默的语言所吸引。回来后，我立即买了一本实体书，花了一个多星期看完。现在回想起来，我对以前的偏见感到非常羞愧：我的认知是基于别人的评价而不是自己的了解，而且这本书实际上是一本相当真实的作品。

尽管这本书是虚构类型的，但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是真实存在的，小说中的主要人物也都有现实原型。莫言在序言中说：“黄眼洪泰岳，蓝脸西门闹，都有人物原型，并非我杜撰”，我完全相信这句话，因为在我童年生活过的村子里，我也找到了书里人物的原型。而且，书中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像现实世界中人际关系的镜像。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段荒诞的岁月，但我从老人口中和其他历史书中多少了解了一些。因此，如果忽略书中的轮回情节，这本书完全可以当做一本纪实文学来看待。

主角西门闹在解放前被冤杀，经历了六道轮回后放下执念再度转生为人，时间跨度长达数十年。在这几十年间，西门闹以动物的视角旁观了西门村和西门家族在特殊时期的悲欢离合。准确地说，西门家族的遭遇是非常悲惨的，可以说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在这个过程中，西门闹转生的动物除了猴子之外，都是以非正常死亡的方式死去，例如被分尸、被烧死、溺水救人却被溺毙以及被枪击死亡。

西门闹之所以能够原谅未经审判就将他枪杀的恶人，我觉得部分原因是他见过了生离死别，也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痛苦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淡，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经历在六世轮回后只剩下了瘙痒的感觉。比如在小说中，老狗经常会忘记它自己是西门闹。人的幸福来自于对过去快乐的记忆，但这也经常是痛苦的根源，因为总有些事情是不美好的。如果西门闹的记忆不会随着时间和转世而减退，那么每天回想自己被枪击、被烧死、被分尸、被打死的经历只会让他发疯。人忍受痛苦和悲惨的能力可能会提高，但总会有个上限。永不磨灭的记忆所累积的痛苦是无法忍受的。

我对世事持一种机械的观点：对仇恨的原谅不是因为心胸变宽广，而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的刺激在慢慢减弱。将一个人从仇恨中解救出来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离开那个环境，而不是不断地进行无谓的道德说教。所以有时候，当我看到别人口沫横飞地劝别人要想开时，我会默默地同情那个被说教的人。与其说这些废话，也不如陪他一起出去看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