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断章取义"一下,摘取以下几段:
1. 短篇小说是生成一个事件。这事件是一次性的,不可逆的,因此随之而生的技巧也是一次性的,不可复制的。
2. 如今,则更进一步,是科幻经验胜过现实经验……不如说他们迷信于经验的异质性和底层性。因为大量的写作者聚集在同质化的城市……
3. 诸如此类观念先行的写作,原本既是严肃文学的大忌……我们的科幻作家同样无力完成,他们笔下的现实基本是空洞和概念化的,未来也是,这种空洞和概念化源自他们对过去的生活世界一无所知,似乎也不感兴趣。
4. "品钦的人物不会打动我们,因为他们并不是人,他们只是寓言的农奴" (伍德语)。他的另一本书刚好还有这样一句话:爱和写作,才是这个世界最恒久存在的科幻。
张定浩对科幻的理解像极了阿兰·布鲁姆对后现代主义的偏见。从文学鉴赏的角度来看,他的观点貌似合理;但若从创作的角度看,我几乎可以断定这种批评的土壤是生长不出美丽的科幻之花的。
严肃的文学批评固然会打击到不少写作者,况且很多人的确也不适合从事文学,而科幻在文学中更是众矢之的。追求不可复制的新奇几乎是每一个写作者的本能,写科幻的人更是(也更应)如此。在同质化的城市里,有人用更高倍的显微镜观察生活;有人用天文望远镜望向星空;有人则介于两者之间,并胡思乱想着从未存在的一切。写科幻的人多集中于后两者,要说他们对历史"似乎不感兴趣",这使我想起之前一个剧本杀写手对我侃侃道"科幻一般是对未来世界的畅想,对吧"。太多太多的电影和小说使人服膺于这种理解,不过我们也知道很多科幻故事的剧情发生在过去,甚至一个完全脱离人气的异世界。那么,科幻到底是什么它无关任何具体的时间,既可以是一本丰富的博物志,也可以仅仅是一片无题的星空——组成星座的每一颗星星做梦也想不到,它们有一天会被这样人为地关联起来。
我认同一部好的小说理应让里面的每一个角色自行其是,有着自己的性格。刻意的对话或情节安排读者自然会感到不适,好比旧外国电影里出现的中文配音(不过这种情景现在看倒有几分怪核味)。然而不得不说,若是面对一个完全殊异于现实的世界,这对科幻写作者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当然,我们用文字写作,而文字天然携带着人类现实的思维方式。没有一部小说能远离现实经验,无非是程度问题。离现实越远,涉及到设计的部分就越强。如果要让人物迅速适应这个世界并获得自己的性格,就必然离不开大量观念的灌入,于是连品钦的人物也难逃这类指责。我想,既然科幻相比传统小说更追求脱离现实的新奇,那么对它的批评就不应落在这种追求新奇的努力上,而是先试着直面它。
阿兰·布鲁姆认为摇滚乐正毒害着青年,"为不成熟的人提供迷狂",这与张定浩说"我们此地的科幻文学现场,基本还只是民间科学爱好者和闭门造车者自得自满的乐园"何其相似。然而遗憾的是,说到此地的科幻作家,他们的想象力恐怕还远不及许多坊间的写作者,这亦是"现实经验"(而非"科幻经验",因为作家的这方面经验大多比写作者更丰富,但这并不能让他们获得更多想象力)的一大胜利。迷信经验的异质性而刻意追求新奇固然不对,但我对那些浸淫于同质的"科幻经验"的作家更不感兴趣,从他追求"安全"的那一刻起就可以扔到垃圾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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