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chard Shepherd是我非常喜欢的法医作者之一。他跟苏·布莱克姐姐并列我最喜欢的英国法医作者。当然我也很喜欢大洋彼岸的美国祖师爷法医人类学家William R. Maples,他们三个人各有各的风格。苏·布莱克姐姐的女性领导气质和身世于劳工阶层的爽脆感非常迷人;William R. Maples则有着聪明人狡黠的眼神和对自己实至名归的傲慢;而Richard Shepherd总是给我一种“私写作”式的亲切感。他的《非自然死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非常私密的行文风格,对展示法医病理学家脆弱一面毫不畏惧。
相较于其他写书的法医作者和科普专家,Richard Shepherd并不追求权威感和超凡英雄形象,他首先以一个有脆弱性的真实人的身份拿起笔写作。这让他展现出更多的同理心和对弱势群体的共情——不仅对解剖台上的遗体,还有对充满阶级差异和啄序的遗体相关工作群体。在《非自然死亡》中他对停尸间工作人员的尊重可见一斑,这是其他法医写作者很少涉及的角度。这种同理心也让他早早关注到英国JC执法造成的窒息致死问题,尤其是对非裔和滥用毒品者的影响,并致力于从法医角度帮助英国JC解决这个问题——如果美国早点意识到这个问题,也许非裔受害者会少很多。
在《七种死亡》中,Richard Shepherd继续着他非常私人而感人的写作风格。之前读《非自然死亡》时,我就觉得他的写作几乎是一种剖白的、遗书式的写作,但不明白他这种透彻而深厚的共情源于何处。直到我在《七种死亡》中找到了答案:
“我一生的工作见证了人类对人类的残忍,这最终在断裂的断层中达到了顶峰,我在另一本书里记录了这个过程。在地震之后,当我被诊断出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时,我曾认真考虑过自杀。我经常站在自杀者的遗体旁,想知道他们怎么能给所爱之人带来如此巨大的痛苦。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自杀者可能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爱的人,只看到了自己的痛苦。当我考虑卧轨自杀的时候,我小心地向自己指出,这将导致火车司机在余生中痛苦不堪。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死法,但我检查过很多这样死去的人,我知道这种后果对尸体一当然还有对火车司机一来说有多么可怕。那是一个关于自杀的封闭世界,我很幸运地得到了足够多的帮助,这把我带回了另一个更快乐的世界。”
一切突然变得合理。我对他的熟悉和共情难以言喻,却来源于他自己站在生死边缘凝视深渊的体验。
写书的法医很多,法医人类学的科普也很多,写精彩传奇案子的法医也很多,但我只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生死边缘凝视深渊,甚至一度踏入自杀的河流中。痛苦给了他的法医视角独特的厚度,从痛苦中艰难走出,或许还与抑郁共同前行,给了他温厚的共情。经历过母亲去世、好友早亡、痛苦伴随成长的人,如今渐渐感受到衰老的他,在拿起解剖刀时,剖开的不仅是尸体,还有他自己与亡者灵魂的共情。
“我确信验尸官是对的。但对我来说,这次死亡更为复杂。我认为它是下面这种情况和自杀之间的中间地带:让我看看我会活还是会死。这是中年人的特征,他们不完全确定自己是否想活下去,也不完全确定自己是否不想活了。……人到中年,也许有些人回首往事时感到痛苦,向前看却没有希望。于是决定不再继续下去。”
“我发现,调查这样的自杀或半自杀特别让人难过。我目睹了死者的朋友和亲人的巨大痛苦,我怀疑死者不知道他(或她)对周围人有多大的意义,也不知道人们会多么想念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死亡会对认识他(或她)的人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
在《七种死亡》中,Richard Shepherd将他参与的案件按照莎士比亚《皆大欢喜》的七个阶段划分,从婴儿之死到儿童之死,再讲述到垂垂老矣之人之死。世界上永远会有更离奇、更八卦、更狗血的法医写的案例(比如《我的骨头会唠嗑》),但Richard Shepherd只有一个。无人再像他那样温厚沉痛,几乎并肩死去过,从死亡的阴影中重生,带着经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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