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谁家月最明》寂寞之夜，独自仰望明亮月光

这本书应该有个印刷错误，目录里〈看黄永玉〉一篇的字号要比其他小上一圈，但我把他当成一种着重标记，于是先读这篇。这仿佛也是注定的，因为钟老这本以怀人为基调的散文选，就是属于他的《比我老的老头》。

书名为同名篇目中友人张志浩口占赠诗：

今夜谁家月最明，城南城北满秋声。 长街灯尽归何处，萧瑟人间两步兵。

黄永玉也送钟叔河一首词，不是自己做的，而出自湖南做过抚台的乾隆进士左辅：

浔阳江上恰三更，霜月共潮生。 断岸高低向我，渔火一星星。 何处离声刮起，拨琵琶千载剩空庭。 是江湖倦客，飘零商妇，于此荡精灵。

且自移船相近，绕回栏，百折觅愁魂。 我是无家张俭，万里走江城。 一例苍茫吊古，向荻花枫叶又伤心。 只冰弦响断，鱼龙寂寞不曾醒。

黄老手书五尺长幅，大概也不多见的。此种诗书因缘。足见钟老与他写及的亲朋，均不是泛泛之交。“因其喜读杂书，彼此有话可说，见了面自不免多谈几句”，结果便是“因而又谈到写旧诗，谈到聂绀弩和郑超麟，谈到“琅玕珍重奉春君”，谈到叶恭绰、王世襄、朱家溍，又谈到张伯驹，不知不觉过了近三个小时，谈兴仍未少衰”，这真是读书人之间才有的性情了。

写张、黄的两篇，钟叔河又都提及他爱讲的名篇“大托铺的笑话”，不过本书中并未收录此篇。“笑的是只会做官不会做诗，像我一样并无诗才，却不像我一样还能藏拙，偏要到处题诗挂起的老同志们”，钟老虽然自陈并无诗才，但他仍是极看重诗的。记得最早读钟，就是那篇写茵梦湖的青山那一边。男主人公说：“我从前常常在书上写下各种各样的诗歌，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埃科说年轻时人人都写诗，蠢人才发表。其实诗更重要的传统是唱酬，赠与朋友。所以钟老才特别看重师友们给他的这些诗吧，沈从文、钱锺书、李一氓…他们都是寂寞的，就像钟老说的，“此种寂寞不是声名热闹所能排解的，这些东西恐怕只会使寂寞的心情更加寂寞”，但是因为有诗，有好朋友，“一个人踏着月色归家，夜深了，更冷清，可是我心中却泛起了一股温暖”：

未必此生长碌碌，作诗相慰解君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