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le the Gods Were Sleeping》"While the Gods Slept"

一本记录人类学家个人生活和研究轨迹的田野笔记式回忆录。八十年代末的斯坦福校园里，来自西雅图、父母离异、崇尚自由和女性主义的人类学博士生Enslin和出身尼泊尔婆罗门家庭、研究国际发展教育的Pramod，出于对全球政治的共同兴趣相识相爱。彼时，Pramod正计划赴印度实地考察，Enslin则苦苦寻找着合适的非洲研究课题。然而，意外怀孕限制了Enslin的田野调查，她不得不中断研究，挣扎着做出跟随Pramod去南亚的决定。

抵达尼泊尔时正值Chaturmas（字面意思是四个月），也就是毗湿奴之夜。在整个南亚的印度教社区中，它标志着季风和收获季节，据说这时主神和女神都在沉睡，这也是书名的由来。全书分为三部分，时间跨度从1985年至1992年，分别讲述Enslin到尼泊尔之初的怀孕和分娩，以及回到美国后对尼泊尔生活的反思和尼泊尔妇女运动的后续。

“在尼泊尔怀孕和分娩，同时学另一种语言，寻找新的研究项目，这可能是对我的技能和耐力的考验”。住在水牛上方的阁楼里，用消毒剂擦洗了每一寸地方，阅读简·奥斯汀的作品，她就这样度过了煎熬的孕期。对尼泊尔医院缺乏以妇女为本的分娩设施感到失望，加之当地女性信奉“婴儿就像芒果，熟了就会掉下来”的自然生产方式，让Enslin为在家分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难产的现实还是迫使她不得不前往附近的医院，在那里生下了儿子，这给她造成了长期的心理创伤，也让她将研究转移到了尼泊尔的女性生存状况和不平等现象上。

尼泊尔农村贫乏的物质资源、与传统家庭生活的日常挑战、复杂的种姓/部落制度、作为一个外来者，婆罗门的儿媳，美国名校人类学博士生，种种身份令她时常在矛盾中挣扎。一方面，人们希望她像传统媳妇一样“下田干活”，停止过多的阅读和写作；另一方面，村民们听到美国、斯坦福、Doctor这样的词，就寄希望于她能够帮助妇女儿童治疗疥疮和发烧。这也让Enslin感叹，“对于贫困和社会不平等，同情心、肥皂和水根本无济于事”。她记录下在自己家中、在工作的扫盲班、小组会议、劳动、烹饪、种姓、团结和抗议等活动中与妇女的接触，并在此基础上完成了题为“尼泊尔Chitwan地区妇女争取会议空间运动中的性别、阶级和种姓冲突”的博士论文。

之后的几年，她断断续续地与婆家人生活在一起，婆婆Aama成为了她生活中的核心人物：她讲故事、创作歌曲、学着识字、调解纠纷，还差点竞选政治职位。她告诉Enslin：“有时候，妇女只是想分享她们的问题，就听听她们的心声吧”，也常常告诫晚辈“女孩子应该把钱花在书和笔上，而不是珠宝上”。这也让Enslin对Aama和她所唱的歌曲产生了兴趣。尽管她不识字，但这些歌却是这位尼泊尔母亲独一无二的回忆。Enslin和她的几位亲戚开始记述并抄录这些歌曲，共同完成了一项妇女之歌：关于尼泊尔Chitwan地区人们使用自然资源（饲料、木材、土壤和水）的性别、种姓和阶级差异的研究。

书中不乏令我震惊的故事：凶残猖獗的家庭暴力、没有新郎的强制婚姻、禁止女性进入的庙宇、拒绝为生下女孩的妇女提供食物和医疗（在十一天内不允许洗澡或穿干净衣服）、Tij节女孩们拿着玉米棒子的性感舞蹈，经期女性的禁闭等等，作者并没有对这些传统做出好坏评价，只是坦率睿智地记录并反思了亲身经历的一切。读完全书，对Enslin的敢爱敢恨、敢想敢做、敏锐坚韧由衷敬佩，不同于大多数时候读到的研究成果，这本丰富的生活轨迹和研究经历带给了我许多惊喜和新鲜感，其实研究过程/生活本身就足够丰富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