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蒙娜丽莎：迷雾之谜

《神经漫游者》第三部《重启蒙娜丽莎》其实还蛮有趣的，它收束了第一部第二部的剧情，仿佛解释了一些问题，但同时又留下了更多的谜题。实话说，在看到结尾那段，“大剧变”来源于AI自我觉醒之后发现另一个同类，而那个同类来自人马座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想要吐槽的冲动。就我以为，只有倪匡才会遇事不决“外星人”呢，原来外国作家也会这招，连外星AI都整出来了。

三部曲的结尾，吉布森又一次增加形式的复杂度，让故事四线并进。前两条线与第二部《零伯爵（归零）》紧密衔接，分别从安琪和波比的角度来描述。安琪已经成为新一代感官/网络旗下大明星，而波比离开了她，意识连入一个阿列夫机器而肉体被藏到孤狗原（垃圾堆积场）中的废弃工厂中。第三条线是关于一个最底层的妓女蒙娜的，她这名字看上去好像会成为书中的主角；其实在一开始看到书中描述蒙娜长得像安琪的时候，就已经大概猜到接下来的情节，果然后面是有人要用蒙娜来调换安琪。最后一条线明面上是从一个日本极道组织首领的小女儿久美子的角度讲述，但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见证者。实际上这一条线主要是将第一部《神经漫游者》与第三部串联起来，收留久美子的英国黑帮首领其实受到第一部中那个疯狂的3简的指使，正是她嫉妒安琪，想要绑架安琪。而3简还想逼迫一个人参加，就是第一部里炫酷的女杀手莫莉，结果莫莉反击成功，在那些操纵安琪的洛阿的指挥下，找到了波比，完成安琪的思维上载，然后潇洒离去。

故事就是这么一个故事，好像什么都解释了，但其实真的解释了吗？比如，洛阿们为什么要让安琪做明星，这是出于什么目的？

尝试理解一下，按照第二三部中的暗示，第一部里3简的母亲创造了冬寂和神经漫游者两种AI，它们正是在第一部里通过一小队人类的努力融合从而真正产生了自我意识，成为整个互联网络人工智能；同时，它意识到还存在人马座的“另一个”，于是它分裂成为了第二部中的洛阿们。洛阿们，采用了巫毒教的信仰模式在网络中漫游，与人类交互。同时，作为脑中携带生物件的产品的安琪，被她父亲安排离开控制型大公司，和洛阿们汇合，之后被安排成为了拟感明星。可以猜想的洛阿们安排的用意之一，是通过拟感明星的影响力，推动生物件的进一步发展，因为生物件是人类不用通过外在设备直联网络的方式，这对于网络之神来说，应该是扩大影响力的必需。

但这里仍然有重重迷雾，比如到底是谁给了安琪父亲研究生物件的知识和指导？并不是洛阿们，时间上应该无法重合，第二部时间在第一部也就是大剧变之后的7/8年，而安琪的生物件是在她小时候植入，并且研究应该来源于更早她父亲读研究生的时间，最少也要十几年前。所以，很有可能这个来源就是人马座的意识体，并且它更高级，说不定那里已经普及了生物直联的方式。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安琪做拟感明星的这么多年，仿佛也并没有更多植入生物件的人类出现，并且她还被用药物改写了生物件，让洛阿们后来不能再“骑”她。总感觉吉布森的AI们精神分裂得很厉害，按照数字生命的运算速度，其实不知道它们在忙些什么？要推进生物件研发？还是要和人马座意识体联络？这些为什么都需要通过安琪成为拟感明星，后来又让安琪物理上载到阿列夫机器里来实现？事实上最后蒙娜真的替代了安琪，说明安琪也并不那么重要。

所以，关于《神经漫游者》三部曲构建赛博朋克世界的能力没有疑问，只是对于吉布森的母题还是存在很大的疑问。可以理解为什么第一部那么知名，毕竟人工智能要完成自我意识的觉醒，这样的母题是值得深思的；但之后第二第三部，人工智能有目的性吗？它们需要自我繁衍吗，否则分裂是为了什么？它们需要更多和人类的交互吗？它们需要和其它类型的人工智能交流吗？相信作者其实没有在这一点上想清楚，毕竟80年代，连互联网都还没有普及，他已经足够脑洞，但还没有那么深入。

我们只能自己再沿着作者的思路发散一下脑洞。“人”何以为人？这本来就是科幻故事很传统的核心。人工智能真正诞生的时候，它会有自我意识，必然也会产生同样的问题，“它”何以为“它”。回到上一部的问题，它会希望拥有人类的身体吗？书中的人类很多都渴望抛弃肉体，以数字化的形式获得永生，这是因为他们都已经受够了肉体的拖累。但人工智能产生时就没有肉体，它们与人类并不是同一物种，没有物质基础，它们将很难和人类共情。它们可能会像书中写的一样驱驰人体，但这应该有很强的目的性吧，“它”应该不会想成为“人”。

最后一点脑洞，第三部里面的滑溜（Slip）会不会是第二部里面高轨道太空站机器艺术家的创造者呢？吉布森描写的滑溜在废弃工厂里创作的艺术品与机器艺术家本身是如此类似，并且滑溜曾经因为犯罪被执行了科萨科夫手术，他遗失的那部份记忆也许就存在那台本身就是拼贴作品的机器艺术家里，并和冬寂当时分裂出的洛阿们产生了某种神奇的混合，最后就成为了太空站里永远的记忆盒制作者。那么，艺术或者说表达欲，会是人工智能自我意识的一部份吗？是“它”之所以是“它”的其中一个证明。

不得不说，就算拥有一整个人类网络的数据量，意识上载后生存在那个阿列夫机器里，真是我们理想的未来吗？当时看《流浪地球2》，就在想图恒宇女儿永远生活在那个场景中，这难道会是她自己的意愿？这种生存是如此虚无，只是为了图恒宇自己而已。看来，起码从这一点来说，我是肯定不会站在生命数字化这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