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屠场》苦痛之柱

在上帝之火降临蛾摩拉和索多玛之前，罗德一家被天使提前告知，要不回头的往前走。但罗德之妻却在逃亡的路上，回望了燃烧中的罪恶之城，于是变成了永恒的盐柱。

为救亡妻，俄耳浦斯只身前往冥府，救出欧律狄刻后，冥王告诉他，带着欧律狄刻一直往上走，就能走到人间，复活妻子，但一路上不能回头。将近大地，俄耳浦斯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欧律狄刻，致使她再堕深渊，爱人永隔。

《燃烧女子的肖像》里十八世纪暧昧暗涌的两位女主总在深夜一起读俄耳浦斯与欧律狄刻的故事，讨论俄耳浦斯为什么会回头。女画家玛莉安最后离开小姐艾洛伊兹家时，在即将关上家门时，听到了一句“回头吧”，转头看去，是身穿白裙的艾洛伊兹。

而比利，在战争创伤从不间断的“回头吧”的呼唤和低吟中，被迫成为了凝结的盐柱、苦难的琥珀。

比利，美国二战士兵，在1944年成为战俘，被运压到德累斯顿后，经历了堪比广岛的大轰炸后幸存。在许多年后，被外星人抓到外星动物园成为了一段时间的展品，之后被送回到原本的生活中，短暂的经历让比利能够跨越时间的维度，同时穿梭于既定生命中的各个时刻，时间不再是线性，而都成为了记忆。

书以比利从参与二战到被俘，直到最后从德累斯顿幸存后回到美国为主线，穿插着他在时间中的穿梭和对一生各个片段的回忆。听起来是个《你一生的故事》式的小说，但小说的主题并不是语言学和时间维度。

无论比利穿梭到哪个时间，记起哪段回忆，无论是德累斯顿之前的，还是之后的，都会有来自战争的“回头吧”的呼唤，未来见到的物品，让他回忆起战争中的经历，过去和别人的交流，可以窥见战争的轮廓。

比利用科幻重新创造自己的生活，重新书写自己的记忆，但并不能逃出战争的创伤。在他生命的任何一个切片中，都有刀枪、血肉刻下的印记。

罗斯沃特对比利说，关于生活该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里找到，但现在已经不够用了。于是冯内古特选择了后现代主义的表达，但《五号屠场》中倾尽一生的吐露和回忆，对于比利、对于战后的世界，依然是不够用的。

但，事情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