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文学又一次为素食者震撼

韩江的《素食者》很短，但是在这不到两个小时的阅读时间里，我就像阿米莉亚·格雷所说的那样，感受到了带有锋利边缘的白色纸张切割着我，被漆黑墨汁浸润上颜色，还有充满力量的文字不断拍打、爱抚、揉碎后再次拼起来。

合上书时，我的头皮紧绷，周围的声音逐渐失真，耳道中的内压让我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好像从意识的真空中掉入现实的大气层。

中国的许多作家深受俄国文学的影响，沉重的苦难在冰冷的文字中静静流淌，就像顿河一样，带着人们的悲欢离合，毫不回头地向前。我很被这种风格所吸引，但我认为韩江和李沧东的作品就是东亚文学的代表，它们在死寂的混凝土中无拘无束地散发出生命的力量，扭曲着身体挤出地缝。

阅读完《82年生金智英》和《素食者》后，我更加坚定地认为，亚洲，尤其是东亚，特别是中日韩，是女权主义的摇篮。这片土地上的女性肩负着历史的重担走了太久。

我最深刻的感受是书中的第二篇《胎记》。我觉得韩语原作的文字可能更华丽一些，而译文无可避免地会损失一部分优美。但由于韩江在文学素养上的高度，作品的结构和节奏非常吸引人，不仅在心理上，也在生理上。

然而，我转念一想，我之所以对《胎记》有共鸣，不就是我贫瘠的人生阅历的体现吗？我无法像女性那样切身体验社会对女性的压抑和对女性自命不凡的要求。因此，当我看到妹妹因为不愿加入人类群体而誓死抗争时，我只是浅薄地同情她。我从未像姐姐对她的孩子那样，对某个人产生过无尽的矢志不渝的爱，让某个人的幸福成为我努力活下去的勇气。因此，当我看到姐姐的笑声变成哽咽时，看到姐姐认为自己的存活是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时，我坚持认为活着和快乐应该是纯粹的。但在我贫瘠的人生阅历中，恰好也有一些瞬间，性和为所爱之事而疯狂，所以我理解姐夫，我理解他为什么会将原始的性冲动升华为宁静和纯真，然后再堕落为性冲动。

然而，即使对于像我这样迟钝的人来说，从满怀好奇和期待打开《素食者》，到怀着极大的敬意读完后记的最后一个字，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我仍然无法平静我的内心，也无法理清脑海中迸发的思绪。我戴着降噪耳机，想要屏蔽周围环境中功放播放的短视频和带有口音的电话，但任何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尝试都被一种想要大声哭泣的冲动所击败。因此，我不得不将耳机中的音乐音量不断增大，并强迫自己敲下这些字，以防止自己明天出现在一些博眼球的短视频中。

我为自己感到羞耻，为什么我无法理解东亚女性敏感但又强大的内心？韩江在后记中说，她感谢那位高高个子、眼神清澈的女生在写作中给予她的帮助，我认为当时韩江透过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到了对方同样明亮的内心。此刻，我想起了一个永远像坚实的钢筋一样坚韧的人，她眼眶含泪地揭示自己曾经三度想放弃生命。我多想回到那一刻，摒弃自己的矫揉和不成熟，紧紧拥抱对方，再也不压抑泪水，但同时也要坦诚地说声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