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夹在两次台风之间的空隙,坐火车去香港看朋友的书展,也是挺有意思的事情。出门往车站,暴雨如注,鏗然有声。幸好没有出什么意外,安然上车。后来看了新闻才知道,重庆城内多处内涝,街道变成了河道。不禁生出些惭愧之心,仿佛做了逃兵一样。
这次旅行随身带了一本浙江文艺出版社的《董桥散文》,是我所有董著的第一种。大学一年级上学期结束的时候买的,算起来已经陪伴了我二十余年了。这次选择路线经过黔中,一路上只见云山苍茫,雨雾凄其。景色极佳,欣赏风景又翻阅书籍,两不耽误。
随手翻开了董先生当年的名篇《书房窗外的冷雨》:“父亲坐在书房里靠窗的那堂软垫沙发上,双手捧着一盏新沏的铁观音,白烟袅袅,淒淒切切半蒙住他那张有风有霜的脸。沙发的蓝绒底子洒满翠绿竹叶,映衬着窗外一丛幽篁,格外显出匠心。因为是雨后黄昏,院子那边的荷塘传来几声蛙鸣。书房反而更显寂静了。”
十八岁少年屏息站在离沙发四五步远的紫檀木书桌旁,不必抬头都背得出左壁上挂着的一幅对子:“南云望气千重紫,华露罗香万亩兰。”右边盆景花架后面那一幅则是:“传家有道惟存厚,处世无奇但率真。”朝南花格圆窗两侧整整齐齐立着一对乌木玻璃书橱。小时候父亲一出门,总是偷偷翻遍橱里的旧书和存画。宋代花鸟明人山水清朝碑帖自忖都可以闭着眼睛临摹出来。壁灯如梦,瞄一瞄案头青花笔筒里那一丛粗粗幼幼的毛笔。
想起童年,竟无端地讨厌起何绍基来了。父亲啜了口茶说:“到了台北赶紧先去看宋叔叔,知道吗?” “知道了。” 民族多难,生活更应该朴素,专心向学。“是的。” 蛙鸣越来越吵,窗外又下起冷雨了。
几年前偶然的机会买到了三本湮灭历史尘劫之间的线装旧书。其实也算不太旧,都是60-70年代南洋华人的诗文法书印本。那些年月里,他们有家归不得,处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里,借古典的字与诗,文与画,每依北斗望京华。这京华自然不必实指,反正文化上的故国河山,神游其中亦自能解释春风中的无限惆怅。
三本书其实都与董桥有些关系。黄松鹤是董先生的老师,所以看到毛笔赠本的《黄花草堂诗钞》,就觉得欣然。另外两册是董桥先生的尊翁法书册子,有一册的扉页上还有董先生的母亲墨笔赠。这样的书自然更有意思。
到了香港之后,终于见到了与我有着神交已久的朋友晓明兄。谈书谈旧,何乐不为。唯一遗憾的是预期的台风天并没有到来,炎方之苦,也得略尝。新亚中学的遭遇最有趣,反而是书展没有太多让我惊喜的地方。
在本事的展台,与董公隔着一尺远的距离问了声好,见他老人家签书也辛劳。与晓明兄闲话。这样的形式其实不如将未装订的散页送至董府,从容签来不更好?不过出版者也许更愿意追求这样的轰动效应,是不必花钱的上佳广告。君不见余华到场时,书迷为之推搡混战的盛况。
无缘无故地想起董公八十年代的一篇旧文《听说台先生越写越生气》。写台静農先生盛名之下的苦楚:“台先生文章好,书法也好,沈尹默之后只数他了。造诣越深,求字的人越多。他又不会拒绝。其苦可知。前年《静农书艺集》出版之前,台先生写了一篇序文,再以白话文附记于后。引用顏之推的话说:常为人所役使,更觉为累。宣布从此不再为人写字应酬。”
林文月在《台先生和他的书房》中说,文章送去发表之前,台先生要她先读一读
相关推荐
© 2023-2025 百科书库. All Rights Reserved.
发表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