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自己的房间》独享小空间

如果莎士比亚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妹妹，她该如何写作？事实上，她很有可能缺乏写作的机会。伍尔夫说：“因为莎士比亚那样的天才，决不可能产生于辛苦劳作、未受教育的奴婢仆役之中。”到了十八世纪末，英国的中产阶级女性才开始写作。此前杰出的女性写作几乎闻所未闻，女性不只在经济地位上处于弱势，她们也常常被误认为不具有创作才华。所以，女性要表达自己的重要是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在关于女性与小说的演讲中，伍尔夫不仅提到了女性在她那个时代所遭遇的不公平待遇，也指出女性在写作以及许多其他领域缺乏条件无法发挥才华。此外，她还意识到了与女性写作相关的几个重要问题。首先是以往的英国文学中女性形象的缺席。这并不意味着小说家们对女性缺乏兴趣，相反，他们对女性有着相当多的看法。然而，这些看法往往只是臆测，与真实的女性相差甚远。伍尔夫的心理分析认为这是因为那些男性作家认为自己是优越的，必须征服、统治女性。“对于一位必须去征服、去统治他人的男性族长而言，这种优越感是极其重要的：那就是感到有许许多多人，事实上是人类一半的女人，生来就不如他。这种优越感，必定是他力量的主要来源之一。”

其次，女性写作涉及到语言的使用。性别是否会对小说写作产生特殊影响？伍尔夫引用了《简·爱》中的一些片段，明显地可以看出，愤怒破坏了夏洛蒂·勃朗特的完整性。她离开了她本应全心全意创作的故事，转而发泄个人的不满。她回忆起自己被剥夺的多彩人生经历，当她渴望自由自在地探索世界时，却被迫待在牧师家中补袜子。小说家的生活延展到了小说中，必然传达出她自己的价值观。然而，在男性主导的价值观下，女性小说家不得不考虑除了小说之外的其他问题。所以当女性开始写作时，她们是否还需要使用男性常用的句式？《简·奥斯丁》创造了一种适合她自己使用的流畅而美丽的句法，她乐此不疲。玛丽·卡迈克尔甚至打破了句子的格局，尽管伍尔夫有时对她想要呈现的东西感到困惑，但最终肯定了这种创作态度。伍尔夫似乎表达了一个观点，即男性有属于他们的小说，但女性则写表达女性特点的小说。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伍尔夫认为写作应该具备一种双性的态度。每个人都有男性和女性两面，心灵具有两面性。她对一些男作家只使用男性视角来写作感到不满，认为这种方法过于自我意识，高尔斯华绥和吉卜林的书中充满了女性难以理解的男性情感。因此，她认为，小说写作不应受性别限制，“男女两性因素必须有某种协调配合，然后艺术创作才能完成。男女这两个对立的性别，必须结合成完满无缺的婚姻。”

最后，关于真实人物的塑造。她说，“想起来也真奇怪，直到简·奥斯丁时代，在此之前小说中所有伟大的女性形象，不仅是被人们从男性的眼光来观察，而且是被人们仅仅从她们与男性之间的关系来加以理解。”这样的人物是不真实的。那么，所谓的真实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威尔斯、贝内特和高尔斯华绥等爱德华时代的作家有着自己塑造真实人物的工具。这种真实就好像客厅的太太和自己的客厅拉近距离，往往要谈论一些客人们都知道的事情，例如天气，来激发谈话。贝内特在写作小说时也采取了类似的方法，如果他要描述火车上的一位老太太，必须先说她来自哪里，拥有怎样的财产，或从事何种经济活动，就好像她真实存在一样，让读者产生真实感。然而，伍尔夫对这种真实的创作方法持批判态度：“你们的责任是坚持作家必须离开他们的莲花宝座，去真实地、尽可能完美地描绘布朗夫人。你们必须坚持，她是一位具有无限可能性和多样性的老太太；她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穿任何衣服，说任何语言，并且做任何事情。然而，她说的话，她做的事，她的眼睛、鼻子、语言、沉默都有一种压倒一切的魅力，因为她当然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灵魂，她就是生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