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闪过几千几万个时间流生成的想法,在潜意识,在表层。如果我只是韩国普通挤地铁上班的一员,确认自己普通,出身贫寒,自然而然脑海里的怪东西,一样被盖章定性为普通。然而有些人,比如诗人朴濬写下来,随手记录在本子上。或者坐在摹瑟浦的舫鱼生鱼片料理店一个人反复咂摸,“即使不曾被任何人阅读,光是被写下来,文章就蕴含了自己的能力和力量,就像藏在心中的愿望,或是咬牙下定的决心。”只言片语总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他想要做个善人,说些不刻薄、鼓舞人心的好话,这时才发现,除开遇见新人建立的关系,连说的话都有定额,“早上的业务会议时,我若无其事地写下战略、歼灭等令人惊悚的战争用语;然后对午餐时间在餐厅偶遇的熟人说出改天一起吃饭吧这种老套的问候”。语言被滥用了,它们被习俗礼仪、上下尊卑改造得言不由衷,不是从心口发出的,何以真诚和前辈吃饭,“老师讨厌我别过头喝酒,我仍会屡屡反射性地别过头”。他记录下贫穷的父辈、自身的软弱和哭泣,读者误以为他的父亲也是位矿工,他为此诚恳地道歉,“说来抱歉,家父其实从来没有做过矿工”。他可以为城市一代的韩国青年代言,高楼大厦的“纺织女工”还有诗,还有被预设的语言遮蔽的真实。
他写自己小时候“格外话少又生性害羞”,“补习班同学们喊着有自信点、声音大一点,洪亮的声音使我更加怯懦”,“但我一次都没有在大会上台辩论过”,可是他还是能“在自己所属的团体里安然地过着日子”,不必担心自己懦弱又胆怯的保护色被人撕破,会被强行推上演讲台,会被“试一试”之类的词所煽动,满怀意气参加辩论赛,他还是顺着这条道,在诗人的道路上艰难地行走,承认“没有人告诉我们该如何明智地减轻过轻过重的人际关系”,老实讲,我们成长为所谓的大人后,仍然手足无措。
他的柔软携带着宽容的风,对于中风的女子,描绘道“女人看起来似乎有中风的后遗症。身体一半看起来已经是春天,另一半则留在冬天”;恋爱时,“明明原本都是一个人吃的东西,不得不独自享用时的感觉不一样”,不一样在,要克服内心逐渐浮升的异样感,一个人时,吃的是没有期待的平和与孤独,两个人做了减法的一人,是复数被去掉的单数,首先要摆脱两个人的念头;飞机起飞与降落,“忍了又忍才去洗手间”,特别是坐在靠窗位置,怕给其它乘客带来不便,“但我觉得这一瞬间就像置身寂静广阔的田野一样”,轰隆的发动机声遮盖住所有嘈杂,客舱的灯关闭,头昂然立着的那个人,像是在独享一人的旷野,可以开一盏明亮的阅读灯。
他的爸爸会说“身体不舒服就可以不开车吗这世界上没那么多说生病就可以不做的工作”这样的陈词滥调,更多的是,和他聊电影,《怒海沉尸》《蓝色天际银河水》,边聊边哽咽哭泣,再度哭泣,更会在他高考前夕,猛然进入他的房间,让他不要参加考试,说出“你在明天考完试之后,很可能就会踏上进入大学、大学毕业、就业,然后结婚生子的人生,这样看似正常人过的一生其实是极为不幸且痛苦的,不幸会随着组建家庭从个人扩及所爱之人,不如就在此时阻绝不幸的延续”,建议他去寺庙出家。有意思的爸爸,在经历了几十年底层生活后,悟到顺着社会标杆攀爬的尽头,不是幸福终点,不如早早退出有限游戏,才能不被奴役,他的“离经叛道”,也许有父亲的一份功劳。
他还写道,“最让人悲伤的事就是某个场所不见了”,城市化进程中,这样的小事往往在一夕之间发生,感慨钢筋水泥威力大,一条河流都能在一夜间改道,荒凉的工地,过几年“平地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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